昭文书院虽然远离长安,但是从来没有脱离过朝堂争斗的漩涡,甚至在朝堂上以上官仪为首的昭文书院是最强大的一系,强大到可以左右朝堂政局。昭文书院之中,季伶的卧房里不断传出咳嗽的声音,季伶的身体每况愈下,如今已经算是到了快要油尽灯枯的地步。
季伶手中拿着一封书信,在昏暗的烛光之下打开,杜源极少与其他人联系,但是现在这一封书信让他隐隐有些不安,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当吾兄收到此信时,或许吾以身死。国有大贼,乃吾等十载纵容包庇之过,吾等未能详查久受蒙蔽,今终成大患。幸虽其羽翼渐满,吾等犹有回天之余地,望君锄奸,护我大唐基业,清君侧,诛....”
短短两页书信,但是让季伶的手都在颤抖,信中说明了一切,如果属实,大唐恐怕真的有祸患了。在看这书信有些潦草,想来是杜源写时时间紧迫。思来想去之后,季伶将信纸放在烛火上烧为了灰烬。半躺在椅子上,昏暗的烛光在季伶苍老的脸上跳动,国事家事,事事纷扰。
“真是万万没想到啊,事关我们一生的名声,此事能不公开还是不公开处理的好,杜文正,想必你也是这个想法,否则不会写信给我。”季伶心事重重似乎在做什么决定。
“罢了,罢了,老夫临死之前就与你斗上一斗,如果能除贼并且护住这来之不易的名声还则罢了,如果不行,遗臭万年老夫也绝不让你阴谋得逞。”
“海棠”季伶呼唤了一声在隔壁屋子休息的季海棠。
“爷爷,怎么了”季海棠和季恒二人最近一直都呆在昭文书院,照顾季伶,听闻季家被袭击之后更是被季伶强迫留在身边,吴家的吴亭风曾亲自来接二人去吴家都被季伶回拒。想当年偌大的季家,如今就剩下年事已高的他,和季无风父子,唏嘘感叹却也无可奈何。
“海棠,去把你哥哥叫来”季伶的声音带着疲惫
季海棠和季恒一起来到了季伶的屋子,季伶指了指身边的椅子示意二人坐下。
“爷爷,您深夜叫我们来有什么吩咐吗”季恒说道
“季家遭逢百年大劫,你父亲这些年苦心经营也毁于一旦,我季家地位不稳,你二人定当勤奋,以中兴我季家为己任”
“不是还有爷爷您吗”季恒说道
“你个不思进取的畜生”季伶一动怒,咳嗽起来
“您没事吧爷爷”就连季恒也吓了一跳,他也只是任性惯了随口一说而已。
“你觉得老夫还能苟延残喘几天,而且现在我对季家之事也是无能为力了”季伶匀了一口气说道
“爷爷您是不准备管季家了吗”季海棠着急的问道,季家现在在八大武道势力的位置上摇动了两年,文武两界互相牵连,有季伶这位对大唐朝堂影响颇深的文宗在,武道界那些人即便有野心也不敢妄动,所有人都在等待时机,那时机就是季伶的死。
“以爷爷的身体你觉得我还能活多久”如果不是有太多的放心不下,或许他早就离开了。
季海棠嘤嘤哭了起来,从小身为季家和吴家的掌上明珠,遭逢大变,心理承受了很大压力,好在还有季伶瘦弱的身躯为她遮挡了无数的风雨,可惜也是摇摇欲坠,就连季恒也被压抑的气氛弄的喘不过起来,一种喷薄的气势一直藏在心底想要爆发出来,却总是突破不了最后的那一道防线。
“妹妹,放心,还有哥哥呢,哥哥一定会振兴我季家”季恒抱住季海棠的肩膀劝道“舅舅他们也会帮助我们的,再加上父亲的实力,我们会走过这一次难关的”
“恒儿,你过来!”季伶摆摆手让他过来,季恒一直走到了季伶身前,季伶抬起右手突然给了他一巴掌,季伶老弱病残这一巴掌季恒可以躲开,但是他没敢躲,也不能躲,季恒急忙跪在了地上。
“还请爷爷身体为重,不要生气”季恒一直磕头
季伶无奈叹息一声“你是个好孩子,只不过从小被你母亲和吴家的人一直保护在羽翼之下,见不到真正的世界,这一巴掌是想让你记住,季家想要强大,依靠的只能是你们,不是别人,而且你的父亲不会接受吴家的帮助”
“老夫虽然不懂武道界,但是活了这么久,见惯了太多世态炎凉,见惯了人心,吴道通靠不住,吴家靠不住。吴道通此人身有大才,却甘心沉寂,乃是一头潜伏在武道界的鲨鱼,拥有雄厚的实力却故步自封,不是吴道通不思进取,而是他在图谋大势,这样的家族太可怕,季家与他合作无疑于与虎谋皮,结局只会是一个,那就是季家被吞噬的一干二净”
“恒儿,你记住了,一定要提防吴道通”
“是爷爷”季恒虽然口上称是,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没听进去,毕竟吴道通对他和季海棠二人非常喜爱,纵容,怎么会是爷爷口中说的这么可怕。
“唉,你听不进去也罢,耳提面命终究不如亲身经历,季家破落,当老夫离世,无风也无法庇护你二人时,你们二人会尝尽世间心酸冷暖,到那个时候爷爷希望你能记住,强大靠的是自身的力量。无论你悟得到也罢,悟不到也罢,今夜之后我不会在插手季家的事”
“什么...爷爷...您....”季海棠花容失色
“爷爷,您也是季家的人,您不能这么做”季恒也是心有不甘,他从小受到吴家和季家两大世家的溺爱,仗着吴道通和季无风飞扬跋扈,如今他身后的大山一座一座倒塌,让他有种不敢面对现实的感觉。
“非是我不愿,而是爷爷我也无能为力了”
“您是文宗,文坛士子的领袖,怎么会无能为力”
“如今长安一场足以掀翻大唐基业的风波正在酝酿,大唐历经万战依旧能够矗立不倒,但是这场政治风暴却能让大唐改朝换代,而这风暴是由我们六位文宗纵容之过,必须有人出来承担。杜源已经身死,老夫虽是季家的人,但是蒙受天恩,受百官敬服,国难即将当头,老夫只希望能以残破之身挡住这滚滚车轮,不日爷爷就会前往长安”
“文宗杜源死了?”季恒惊讶道
“爷爷是什么人这么危险,以您的地位都不能轻易取胜吗”季海棠感受到了季伶的决绝
“这人的身份不能告诉你们,否则会将你们牵连进来。当年我们都小看了此人,纵容包庇,导致其羽翼丰满,你们走吧,去找你的父亲,呆在我身边你们会更加危险”
“难道爷爷会有性命之忧?什么人敢对您不利”季恒虽然顽劣,但是对于亲人非常看重。
“杜源杜文正已经葬身贼手,现在轮到老夫了,你们明日就离开吧,国事家事,总需舍弃一样。武者重义,文人守节,爷爷准备以残废之身与逆贼决死,虽对不起我季家先祖,但我无愧于万民仓生,无愧于浩荡皇恩,无愧于我这秉承天地浩然正气的文宗之名”
杜源的死始终如同阴霾一般密布在长安上空,宫中已经有四个太监宫女因办事不利被暴怒的皇帝责令处死。杜源在死之前就已经将他的子女遣送离开,甚至他的子孙都不知道杜源已经离世的消息。
尸体停放在杜家正堂,正堂已经装饰成了灵堂,一口柏木棺材就停放在一侧,杜源的尸身还没有入殓。朝臣百官都在观望,原本应该由杜源的儿子登门发送讣告,但是杜源和他的夫人不想他的儿子牵扯进即将到来的这场大风波里,现在葬礼的仪式都无法正常举行,甚至两天都没有人前来吊唁。
“夫人,要不要把少爷找回来”杜成问道
“吾儿才刚刚脱离这场是非,万不可在把他们牵扯进来,这也是为什么老爷要让他们离开”
“夫人,太子殿下来了”李宏的身体有些单薄,身后还跟着楚天歌。
“老妇见过太子殿下”
李弘急忙扶起了杜何氏“学生虽为皇子,但是按敢受师母行此大礼”
李宏来到了灵堂,堂堂帝师竟然用这口寻常人家用的柏木棺材,眼神泛红,咳嗽起来,楚天歌急忙扶住。
“太子殿下,老爷一生清苦惯了,这棺材也是老爷几年前无事给自己做的”
“回想曾经年幼无知,顽劣不堪,幸得杜先生帮扶,多番点拨,谆谆教诲似乎犹在耳前,但是先生却弃学生而去,怎叫学生不感伤”十几年的陪伴,李宏与杜源早已结下了深厚的师生情谊,如今杜源离去,李宏难免悲从中来性情流露。
“杜成,去取纸笔”李宏说道
杜成取来纸笔,李宏提笔蘸墨,挽袖落笔
“吾师杜公文正讣告!今我大唐帝师,文正杜源,于大唐显庆四年,九月初五遇刺,毙于宫廷之外·.....”
“太子殿下不可啊”杜何氏急忙阻止
“无妨,杜先生为帝师,恩泽父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先生不愿子孙涉险长安,今日便由我来代杜先生之子,行孝道,为先生送这讣告”
“先生之死不查明真相,弘绝不罢休”说完李宏便带着楚天歌离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