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思思不觉笑了起来，原来的菜园就在护城河外面，小县城都开到三环了，这个菜园岂能幸免于难，只是记忆中汩汩的溪流，葱绿的莴笋，芹菜，深紫的茄子，火红的西红柿，翠绿的黄瓜...都成了自己最美丽的记忆，还有那美丽的夕阳，还有自己在这里放飞的梦想...

听到了一种那洪亮的钟声，穆思思给弟弟打了电话，穆思思在一家羊肉馆等他。

穆思远接到姐姐的电话已是深感意外，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姐姐竟然就在眼前，人还没有坐下，话就冲出了嘴："早晨到的吧？怎么现在才叫我？"

穆思思看着弟弟，就一眼，发现他长高了，就是现在坐在这里，穆思思也能感觉到。

"我随便逛了逛。"穆思思说，"变化好大，差一点就找不到学校了呢！"

"是啊，天天都烦死了，机器老是在耳边轰鸣，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是不停。就是现在，我的耳边也是'轰轰';的声音。"

"怎么样？"

"就那样呗。我又不是很聪明，不过，一般重点没有问题。"

穆思思满意地笑了，弟弟从来不说大话，他这样说的意思就是，考个想样的大学也是很容易。

"你怎么回来？他们放了你？"

"嗯。"穆思思说，"姐姐现在开始自由了，我想去苏州，把妈妈接回来。"

穆思远的神情暗了下来："爸爸呢？没有他的消息吗？"

穆思思看着穆思远的眼睛，温和地说："对爸爸而言，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不是吗？"

穆思远笑了："也是，我们以前听到爸爸的消息最多的就是，欠账跑了，或者是被人打了，现在，或者在外面混的很好。"

穆思思说："吃吧，你不是喜欢吃羊肉吗，姐姐今天让你过足瘾，你看——"

穆思远脸上乐开了花，桌子上有大块的羊肉，羊拐，羊脑，羊蹄筋，羊杂，不等姐姐开口，穆思远就开吃起来。

看着弟弟狼吞虎咽的样子，穆思思不觉心酸起来，思远是一个很坚强的孩子，自己的父亲那样，他并不十分厌恶，每到过年过节，思远总是会叨念没有回来的爸爸，担心爸爸在外面是不是又被打了。

但是，每当爸爸回家，思远都会表现的非常冷漠，不喊爸爸，或者根本不理爸爸，他似乎用这样的方式去抗议爸爸的不良行为。

但是，他不像其他叛逆期的男孩，将家庭的不幸变成自己放纵自己的借口，他自己在不断地矫正自己的行为，在学习上，在品德上，从来没有让穆思思操过心。

或者这也是老天爷的眷顾，穆思思有时候真的决定，每个人的没有，似乎都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自己也是。

"姐姐以后呢？"

"姐姐先要完成毕业论文，然后，到你要上学的地方找份工作，怎么样？——你打算去哪上学？北京吗？"

"如果姐姐愿意去北京。"穆思远吃好了。

"真的？"

"当然。北京也有二本，不是吗？"

穆思思看着弟弟，他脸上的这种自信她很喜欢，这让他原本漂亮的眼睛更加的男人。

看着弟弟，穆思思觉得，自己的所有努力都是值得的，心情也一下子开朗起来。

穆思思拗不过妈妈，只好带着妈妈来到爸爸所在监狱的农场，看着妈妈微微弯下去的腰，穆思思的心情也悲伤起来。

是的，穆思思对爸爸的恨比爱要多一些，在她的记忆里，这个爸爸从来没有什么温暖的回忆。妈妈总是任劳任怨，什么脏活重活都能干，但是，却无法阻挡贫穷，因为爸爸就是一个无底洞，无论妈妈多么努力，都是无法填满的。

但是，妈妈就是那样的逆来顺受，反抗的形式也就是唠叨几句，爸爸的拳头就会让她闭嘴。

离婚？穆思思提出来的时候，妈妈吃惊的表情让穆思思无法理解，妈妈是从来没有想过的，而且，也不会去想。

那一次，爸爸讲穆思思当做赌资输了，妈妈最激烈的反抗就是自杀，但是，最终的结果还是穆思思意外逃了出来，而且报了警才幸免于难。

现在，爸爸进了监狱，妈妈还是不能抛弃他，坚持要来看他。

"不管怎么样，也是夫妻一场。"妈妈流着眼泪说。

她们坐在接待室里等，因为事先没有预约，需要等一段时间，这个接待室，除了桌子就是板凳，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这个农场穆思思听人说过，五年前的轰动全国的越狱案就是发生在这里。

电影里的监狱生活，突然出现在穆思思的脑海中，她的心不由的一阵战栗，爸爸，该不会也被别人欺负的不成样子吧？

因为看到爸爸挨打的次数多了，在这样的地方再遇到债主就很麻烦了。

终于，见到了爸爸，穆长锋见到穆思思很意外，因为通知他的时候，管教说的是自己的老婆。

穆长锋显得苍老，刚刚五十三岁，一下子看上去像六七十岁的老人，整天游手好闲惯了，穆长锋原本显得比实际年轻许多，但是，现在，虽然是光头，但是，胡子已经白了，人也黑了许多。

妈妈先哽咽了，穆思思冷冷地看着爸爸，尽管她此时也觉得爸爸可怜，但是，因为他，这个家发生了多少不幸啊，这个是自己爸爸的男人是不是觉悟了呢？

"到底是因为什么呀？光是赌博怎么会做坐这么长时间呢？"妈妈依旧抽泣着。

"我在这里很好。"穆长锋说，"我的刑期变成了三年，很快就能出去了。思思还好吧？"

穆思思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欧阳家放思思出来了，就是她带我来的。"

"什么？"穆长锋惊讶地说，"出来了，不是还有几个月吗？是欧阳宇轩将你赶出来的？"

穆思思看爸爸发亮的眼睛，心里刚刚产生的同情和伤感一下子消失殆尽，穆思思知道，这几个月的牢，并没有改变什么。

"怎么出来的？"

穆思思摊开两手。

"你真的是少脑子啊！"穆长锋叫了起来，看旁边的看守，放低了声音，"怎么能空手出来呢？财产呢？这么长时间，就没有将欧阳宇轩拿下？说你笨，你还真笨，你不会吧剩下的钱会给欧阳家吧？"

"还了。"

穆思思的话似乎击碎了穆长锋的梦想，他猛地站起来，但是又颓然坐下来，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现在，穆长锋天天做的美梦真的醒了。

"唉，思思，你是太天真了，我知道，你有骨气，但是，骨气能当饭吃吗？当初，你进欧阳家的时候，我都替你想好了，两百万想买我的女儿，没有那么容易，它搭上的可是我女儿一生的幸福，如果你成了欧阳家的少奶奶的，一切都好说，如果被赶出来，是要有赔偿的，不分他一半的家产，也要五百五，要不然，就将所有的丑闻曝光，看他们给不给。"

"爸爸。"穆思思依旧冷冷地说，"如果你以后再插手这件事，我和思远就和你脱离父子关系，我也会劝妈妈和你离婚，你，穆长锋，和我们将不再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