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茂纲有了先前司大荣提供的信息，心里多少有点底了，他首先数落了一下胡为非，大体意思是这名同志原则性不强，工作取巧，把他放到政协那样的岗位，理所当然，完全赞同省委安排。

可怜的是跟了周茂纲五年的胡为非，临走仅剩下这么一句埋汰，董平生听完之后，问了一句：“周书记，我也没有让你表达对胡为非的评价呀，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周茂纲脸色一僵：“我只是客观的说一下，没有什么针对性。”董平生心想，都这般埋汰别人了，还客观，也够狡猾的。

“那好吧，我今天过来，主要事情还是找你谈话的，根据省委安排，可能要让你离开东源市了，你毕竟在这里工作了十多年，对吧。”这句话终于从组织部的人口中说了出来，周茂纲等了多少年。

周茂纲努力克制内心的喜悦，加官晋爵，人生四大喜嘛，处在官场中的人，不可能摆脱这种追求，“董部长，我这些年工作成绩并不突出，组织如此信任我，是我的荣幸，我的荣幸。俗话说嘛，我是大楼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完全服从组织安排。”

董平生隔着厚厚的眼镜片，根本无法断定他内心真实想法，搞组织出身的人，都是这般性格，内敛不动声色，“新岗位是省政府，你有何看法？”

“省……省政府？”周茂纲目瞪口呆，要知道他这种级别，去了省里两种安排：一是副省级官员，比如副省长之类；二，找个闲职，什么副秘书长之类，再或者去一个省直部门，除了几个厉害省直，其他基本没用，还不如东源市市委书记。

而提拔为副省级干部，那可是中管干部，理应有中央组织部过来的，周茂纲紧张的捏了把汗：“我……我要去哪个岗位？”

董平生卖了个关子，“你的意见呢？”

“……请组织慎重考虑，这些年我在东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全省最大的人工湖，还有全球最大的太阳能发电站……”周茂纲饥不择食，迅速向组织谈起了自己的功绩，董平生没有打断他，想看看这个小丑演戏多久。

周茂纲大约诉说了有五六分钟，从刚参加工作到如今，是自己的业绩或不是自己的业绩，全都说了一遍，表情拿捏到位，最后看到董平生没说话，转变了调子：“不行，我要去找孙书记，去找赵省长，按照惯例，即使不被提拔，那也原地不动，再不济去周边地市，我这没犯错，为什么撤我？”

“一定是王黎民对不对，我就知道他在后面耍阴招，我不服气，他工作不扎实，好多工作进展不下去。还有位于源东区的国家级示范园区，投了三个亿，招商没引来，打了水漂，一定要追责，追责！”周茂纲破罐子破摔，把内心怨气全都说了出来，董平生示意旁边的秘书全都记好，回去跟组织部主要领导汇报。

周茂纲最后抱着膀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董平生拧开茶杯，吹了吹漂起来的茶叶，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笑了笑，这一笑不打紧，把周茂纲都笑毛了，不知所措。

“你的新岗位是省政府党组成员……”

周茂纲听到这几个字，头晕目眩，刚才的激动没有散去，这次成了惊吓，我他妈党组成员啥概念，下一步铁定的副省长呀。不对，党组成员至少也是副省级干部，怎么还会由省里来谈话？

“董部长逗我的吧，组织工作可是最严谨的，你也是老兵了。”周茂纲语气冷冷，掺杂了埋怨。

董平生严肃的回答：“不错，省委临时决定的，我先打头站，过来找干部了解情况，然后按照组织原则上报中央，最终决定。对于副省级干部，中央一般还是很看重地方党委意见的。”

这点不假，要想提拔，必须跟直属党委搞好关系，获得第一步推荐，后续才有戏，除非你足够牛逼，从中央下派！

“……那你怎么……不早说，你看……我刚才是不是有些失态，我全部收回那些话，我该死，竟然跟组织谈条件。”周茂纲有些郁闷，没想到那些是董平生的套路。

董平生指了指旁边的记录员，“你的意见很重要，我们都记着呢。”

周茂纲无耻的双手合十摆在胸前，“求你了，董部长，千万别，放人一马，放老哥一马，我没齿难忘。”

董平生明白，他只不过来走走过场，省委党委会早就决定了，即使反馈回去也没用。面对这种素质的官员，怎么在常委会通过的，倒是个迷，背后啥用意，也没人知道。

而不知死活的周茂纲，面对眼前的提拔，激动万分，岂不知背后有更大的网罩了下来。

半个小时后，董平生简单吃过午饭，就立刻赶回了平南，周茂纲高兴的挥手送别，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消息总比想象的快，周茂纲要离开东源的信息立刻传遍了整个辖区，这个消息起码对王黎民来说，利大于弊，不出意外，他会递补为东源市委书记。

然而，王黎民丝毫高兴不起，这个操作的背后，省委到底是何用意。顶撞省纪委，还搞死了处于审查期的蔡召华，影响不小，这当头，竟然获得提拔，孙辉书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李忠信听到这个消息，他当场就瘫坐椅子上，周茂纲这一走，像是失去了大树，失去了保护伞，完全暴露了。李忠信思考很久，还是决定当面聊一下，地点还是选择在马池镇的苦禅寺。

苦禅大师沏好了茶，在山间的空旷平台，静等着两个人的到来，李忠信距离近一些，提前赶了过来，忧心忡忡，“大师，你说这事是好还是坏？”

苦禅双眼紧闭，花白的眉毛垂了下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施主稍安勿躁，这个问题暂且不提。蔡召华的事情怎么样了？”

李忠信脸色舒缓，“事情都搞明白了，他永远闭上了嘴。”

苦禅大师听罢，突然睁开了眼，面露凶光，准确的说是怒目圆睁，“错！你真的全都搞明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