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那少年郎一身正气,自己虽是他公子,可他见了自己也不愿下马行礼:
“鲁小子,与三百缇骑,全军覆没了……”
话说出口,侯世贵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再不像以往那般清淡,反而沉重异常,且带有颤音。
项旭闻言一愣,却没多大悲情,他与鲁兴安也是近两年才走得较近。
之前在侯府时,鲁兴安与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莫说走得近,简直就是形同陌路。
入了京师后,鲁兴安卧床不起,项旭又经常外出为侯世贵办差,所以感情也没多深厚。
听得此言,只是沉默一阵,喃喃道:
“可惜了,鲁小子骑术冠绝西陵,若再给他几年,不定是一方骑将,没想到竟就这般没了……”
是啊,没想到之前还好好的人,只是出城进行一项袭扰任务,结果人就没了。
自己明明交代过他,保全自身,保全自身!他怎就……
众人之中,侯世贵最看好的还是鲁兴安,因为这少年郎年纪轻,又学得进东西。
若是好好培养,将来定是自己的左膀右臂。
谁知……
城头上,鲍济将姜勇留下组织布防,自己则推开了想为他包扎伤口的医生。
炫耀一般跑到侯世贵跟前嘚瑟,却见公子与老项两人神色不太好,一问之下,方知鲁小子折在了城外。
鲍济与项旭一般,与鲁小子的感情都不算深,只是叹了口气:
“唉,这小子福薄命浅,我还说回西陵给他介绍房婆姨呢。”
侯世贵看了他一眼,皱眉道:
“且去让医生把身上伤口包扎了再来与我说话!”
鲍济嘿嘿一笑,转身就招呼刚刚那被他一把推开的医生回来为他包扎伤口。
正在此时,城墙上忽然响起一阵惊呼:
“那人……那人不是缇骑将领嘛?!”
缇骑将领?鲁小子还活着?!
侯世贵心中升起一股希望,好像什么弥足珍贵地东西失而复得了一般。
连忙领着一众锦衣卫跑到城墙边,就连刚刚坐下准备让医生处理伤口的
鲍济,又是一把将那碍事的医生推翻在地,连忙起身就朝城墙边跑去。
侯世贵抱着满腔希望到了城墙边,往下一瞧。
只见一骑穿着宇文家军服服侍,一手控着马缰,一手拿着一杆缇骑的骑枪,在城外百步远的距离纵马奔驰。
在他那骑枪上,插着一颗虎目圆瞪的头颅,仔细看去,不正是鲁兴安的脑袋嘛!!
那骑用骑枪插着鲁小子的首级在城下纵马狂奔还不算完,甚至还壮着胆子跑进了城下五十步,一边摇着鲁兴安的首级一边学着那些将军的语气高声喊道:
“吾乃缇骑将军是也,勇不可当,无人能敌,现出战凯旋归来,速速开门,招城中百姓与两道迎本将军入城庆功,哈哈哈哈!!”
不止这骑,就连那远方的叛军军阵,也在齐齐大声嘲笑。
“娘的!给我射死这厮!!”
鲍济手握成拳,一拍城垛,就怒不可歇地吼道。
“慢着,箭矢无眼,莫伤了鲁小子的遗骸……”
“公子!!”
鲍济目中含泪,憋屈至极。
他虽与鲁兴安交情不深,闻说鲁兴安死讯,也没多大反应。
毕竟这是在战场,任何人死了都有可能,他也没觉得什么。
只是,城下那些贼厮鸟竟如此羞辱鲁小子的尸身!!
杀了便杀了,连尸身也不放过,鲍济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不仅鲍济,就连姜勇,项旭等人都是满脸愤怒。
唯独侯世贵,呆呆地看着鲁兴安那颗被插在骑枪上死不瞑目的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站在他身边的人,总感觉此刻的指挥使突然变得危险无比,若不是职责所在。
都想要离他远一些。
看了一会儿,侯世贵缓缓闭上双目,良久,他才有重新张开眼睛:
“开城门,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将余文将军的那封书信送到南征军军阵内。”
而后,城下城门一开,六名锦衣卫便一人双马从城门洞飞快掠出,分成两方,一方朝南征军军阵飞快驰去,另外一方则是朝宇文家军阵驰去。
这是为了
迷惑敌人,让他们不知道侯世贵真正的目的,是南征军。
两方骑士一共六人,也没引起叛军多大注意,只是派出了几十个盔甲上还带有血的骑士出来拦截。
两方的骑士早已商量好了对策,奔向宇文家军阵那方只说自家指挥使有意与对面主帅相谈,所以前来商定时间地点。
至于奔向南征军那方……
南征军主账内,一干南征军将领看着摆放在中央的一张书信皱眉苦思。
这书信他们都是看过,其上内容也全都知道。
乃是主帅让他们临阵倒戈,杀向宇文家的劝降书。
宇文浩与侯世贵在信上联名保证,只要他们临阵倒戈,便对他么造反的事既往不咎,甚至陛下也不会再怪罪他们听诏不听宣的罪名。
他们之所以会反叛,很大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之前在清港外驻扎时,杨河前前后后派来几波使者让南征军速速归京的事,这些将领都是知道的。
可他们心中只有主帅宇文浩,哪有什么大楚皇帝?
所以对于杨河的圣旨、使者,也都不当回事。
反正有主帅和宇文家保着,自己又没造反,真就不信杨河他能怎么着?
不过宇文浩被捉了后,众将只觉没了主心骨,若是杨河秋后算账,在场诸人,哪个逃得了?
左右都是死,还不如拼死一搏救回主帅,说不定还能有所转机。
可是现在……
那六十多岁的白发老将已坐在了宇文浩的位置,见大家都沉默不语,不开口说话,这才发声道:
“主帅的笔迹大家也都认得,那确实是主帅亲手所写书信无疑。”
他话音刚落,当场便有一名国字脸将领质疑道:
“那会不会是主帅被逼迫写下?你们想啊,那锦衣卫手段残忍,便是我们远在清港也有所耳闻,主帅若是……”
他话还没说完,坐在他身边的人就冲他骂道:
“放你娘的狗屁!主帅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咱们还会不知道?
那锦衣卫就算把他脑袋砍了下来,他也绝不会拿咱们的性命来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