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是侯世贵嫌他们官职小,而是因为他们在户部没什么力量,本就与沈明不对付,每日都需要小心翼翼做人,生怕被人拿捏到什么把柄。
哪还敢私下与自己这个从九品的度支司主事勾连?
不过说来也巧,倒让侯世贵找到了娘家的亲戚,在户部任职从七品的都市黄瀚海。
虽然黄瀚海与母亲那一脉并没什么牵扯,但真要论起来,侯世贵还是要叫上一声堂舅。
虽然官职也不甚高,可这是现下唯一一个能帮到自己的人了,侯世贵便死马当作活马医。
第二天等这黄瀚海回了家后,就带着三人前来拜访。
那仆人进入府中不久,又急匆匆的跑了出来给侯世贵报喜道:
“公子,事成了!”
瞧他那一脸喜气洋洋地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自己的仆人呢。
只是进入府中时,那仆人才低声对侯世贵说道:
“这位公子,为了让老爷见你,我……我便想了个非常之策,望公子海涵。”
非常之策?见他一脸愧疚的模样,侯世贵正要发问,不想这黄瀚海的府邸却没甚大。
进入大门后没走进步,就到了黄瀚海休息的院落中。
见得院中有一老者躺在躺椅上摇着扇子,斜目瞧着自己。
侯世贵不假思索,上前便要行礼问安。
不想他话还没出口,那黄瀚海已朝他摊开手臂:
“便是你欠老夫银子来还钱来了?拿来吧。”
我来还钱?
侯世贵一愣,看了身旁那仆人一眼。
那仆人满脸愧疚,私下比着小动作对侯世贵连连告饶。
侯世贵也没跟他计较,便说道:
“正是,本金加利息,共万两纹银,稍后我就让人送来。”
“啪塔!”一声。
黄瀚海的扇子直接就掉在了地上。
他猛然从躺椅上坐起,瞧向侯世贵,口中结结巴巴,似是不相信侯世贵所言:
“万……万两纹银?我……我何时有过万两纹银借给你?”
侯世贵慢慢上前为其捡起扇子,放在他身侧的茶桌上:
“堂舅年岁大了,些许陈年
往事,不记得也是正常。”
堂舅?
见黄瀚海脸上神色更显疑惑,侯世贵也不卖关子,直接便朝他施了个晚辈礼:
“西陵侯府世贵,拜见堂舅!
入京近月,还未来拜见过堂舅,还望堂舅大人大量,莫放在心上。”
“侯……侯……侯……”
这黄瀚海跟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笔挺地坐在躺椅上,一手指着侯世贵,一个侯字说了半天,却是什么也没吐出来。
倒是侯世贵微微一笑,道:
“侯府世贵。”
“侯世贵!”
喊出这句话,黄瀚海差点没哭将出来。
他万万没想到,这阎王也似的惹祸精,竟找上自己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了。
当下楚京,除了他那老爹和吏部那些爱财如命的人,哪个不是对这厮唯恐避之不及?
最让黄瀚海纳闷的是,自己不过一个小小户部都事,他找上自己做甚:
“贤……贤侄说笑了,我哪有借钱给过贤侄?怕是……怕是走错门了吧?咳咳!!咳咳咳咳!!”
说到最后,他就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同时还不断向一旁的仆人使眼色。
可那仆人倒好,只站在那眼观鼻鼻观心,跟具木头也似,压根就没往他这瞧上一眼。
蠢材!
黄瀚海被这仆人气得满面通红,更可气的是,那侯世贵还假模假样上前为自己轻轻拍背:
“堂舅这是怎么了?小侄早就听闻堂舅与那户部尚书沈明不和。
莫非是那沈明又给堂舅穿小鞋了不成?
堂舅无需气恼,小侄与那沈明也有些龌龊,待过几日小侄至户部上任后,定于堂舅守望相助,同进共退!
毕竟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嘛。”
由于受到沈明的排挤,这黄瀚海在户部也是处处受人冷落,消息渠道自然慢了旁人一步。
至此此时,听得侯世贵亲自说出口,他才知道这侯世贵竟然要到户部上任了!
怪不得会找上老夫!
而且他通过黄家的渠道得知,侯世贵与户部尚书沈明,岂止是有龌龊?
那日大殿上,沈明可是指着他的鼻子
骂他是妖邪,要除之而后快!
这厮更绝,当着陛下的面在大殿上一脚就将沈明踢飞了出去。
沈明在大殿上被一个认为是妖邪的布衣草民如此羞辱,那日回到户部,便狠狠发了一通脾气。
这是龌龊?这分明是血海深仇!!
别说跟他守望相助,黄瀚海连与他扯上关系都是不愿:
“侯……侯公子你在说什么?我户部上下,明明团结友爱,相敬如宾,沈尚书更是亲切近人,哪有什么龌龊?”
他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就是这事你想都别想扯上老夫,还是另寻旁人吧。
谁知道侯世贵却揣着明白装糊涂,上前握住黄瀚海的手就语重心长地说道:
“堂舅你这就跟小侄见外了不是?堂舅莫须如此,在西陵时,母亲就经常提及少年时与堂舅一起蹴鞠,捏泥人之事,满是怀念。
小侄此来京师,母亲还特意叮嘱过,要让小侄来好好看看堂舅呢。”
一起蹴鞠?捏泥人?
黄瀚海一脸懵逼,心想自己七岁时就与父亲入了楚京生活,七岁之前更是见都没见过你那母亲,捏的哪门子泥人?
正要解释,侯世贵却不给他机会,转头就对身后的鲍济说道:
“鲍济,速去让人将拖欠堂舅的银钱抗来,是了,今夜我要好好听听堂舅说童年往事,便不回客栈了,你就去晴儿说,为父在堂舅府中,与堂舅秉烛夜谈,抵足而眠。”
秉烛夜谈,抵足而眠……
侯世贵的动向,沈明那厮一向最是关心,他若是在自己府中呆上一晚,还给自己送银钱,那沈明定会以为自己与他站到了一块儿。
自己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呐:
“贤侄,你就放过老夫吧!老夫上有老下有小,可经不得你如此折腾啊!”
黄瀚海老泪纵横地拉着侯世贵的胳膊,就差给他当场跪下了。
不想侯世贵却故作惊讶状:
“堂舅怎地哭了?莫不是那沈明往日对堂舅欺压太甚?!
真是岂有此理!鲍济,今日我定要好好听听,那沈明究竟做了什么恶!
堂舅无需担心,放心说就是,你我都是一家人,小侄绝不会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