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李哲就像个退休小老头似的，边看新闻边吃早饭。
昨晚的踩踏事件发酵的很快，今天一大早就直接冲上了各大平台的头条，牢牢占据着热搜首位。
下面的网友们也是议论纷纷，有吐槽安保不到位的，有吐槽吃饱了撑着的，还有人一声不吭，默默转发了几根小蜡烛，云悼念一下逝者。
林悠悠没看，吃完饭后一个人抱着狗子默默玩手机。
对于昨晚的跨年，她并不是很想去回忆，以至于拍下的那么多录像、照片，到现在都还静悄悄的躺在存储卡里，没有任何剪辑它们的想法。
“好像就是那个楼梯的问题，挤来挤去的，有人就踩空了，然后一倒一大片。”
李哲划拉着屏幕，简短的给她复述情况：“伤亡还挺多的，也不知道ICU那帮人能不能醒过来……你说这跨年活动明年还给不给办了？”
“应该还是会继续办的吧，加强一下安保措施什么的。”
捏着狗爪子，林悠悠靠在沙发上，发现手机上随便刷刷都是昨晚的事件，干脆就给放下了，忍不住叹道：“没想到人真的会被活生生踩死啊。”
“是啊，所以你下次踩我的时候要轻一点。”
“……？”
瞥他一眼，见李哲吃好早饭坐过来，林悠悠两腿一翘，轻轻踩了踩：“那这力度可以吗？主……”
“停。”
连忙抬手打住，李哲开口叫停。
最近被这妮子拿捏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这走向很不对劲。
哪有少爷会被女仆摁在床上吃得死死的？
这世上有一种思维，叫做反刍式思考，简单来说，就是后悔——总想着假如时光倒流，我定要如何如何……
比如刚吵完架的第一秒，就会开始懊恼自己刚才没发挥好。
又比如面试与答辩过后，会因自己刚才的表现糟糕无比而烦躁。
甚至连输掉一把游戏，都会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去操作，葬送好局。
……
李大少爷现在就很后悔，后悔昨晚没给这小女仆办了。
反倒被她扑倒调戏了一番。
简直毫无家庭帝位可言。
懊恼间，手机刷到某主播的视频，正一脸慈爱的在跟自己儿子放狠话：“刚才爸爸被妈妈打了，爸爸一会儿打你，知道吧？”
李哲默默放下手机，视线转了一圈儿，最终停在了一旁的傻狗身上。
金毛呆呆地看着他，一点也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对了李哥，你今天要去看车吗？”
“啊?”
“你不是说你想买个电瓶车吗？”
李哲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将此事暂且压下：“等过年回去了再看看吧。”
车、房之类的东西，虽然说着感觉稀松平常，但却是普通人一生中最大的几个奢侈品。
甚至有的人一辈子也就是在为这几样东西奔波。
要是再遇到个烂尾楼什么的，可能半辈子就这么耗在里面了，到头来还只是一场空。
所以，李哲对此类的态度向来都是先观望，毕竟手里有钱心里不慌，这钱一旦花出去换成了别的东西，明明看得见摸得着了，却总感觉没有屏幕上几个数字来的踏实。
尤其这些数字还是红彤彤的。
望着自己近来基金上的收益，李哲深感欣慰。
林悠悠在一旁看到之后，也去看了看自己的余额宝。
李哲的钱一部分存银行，一部分放市场，她不一样，她的钱全都存在余额宝里，然后每天吃着微薄但是让人很爽的利息。
自古以来，干活给钱，天经地义。
但像这种把钱放在这儿一动不动，啥也不用干，就能让它自己生崽崽的方式。这种即时到账、肉眼可见的收益，哪怕只有那么一丢丢，也依旧会让人美滋滋。
赚的时候美滋滋，花的时候也美滋滋，几乎都没有什么肉痛感。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利息都是白嫖来的。
然而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林悠悠看着自己的收益，再看看一旁李哲的收益，眉头顿时竖了起来。
“为什么你有这么多？”
“亏的也多啊。”
小妮子自动过滤了这句话，拿着他的手机在收益上点来点去：“所以你什么时候教我？”
“教不了啊，我也只是个菜鸟。”
余光瞥他一眼，林悠悠都囔道：“你去年也是这么说的！”
“对啊，路漫漫其修远兮，绝非一朝一夕。”
“那我也要当菜鸟。”
架不住她软磨硬泡，李哲看了眼她的余额，将零头的零头给取了出来：“那我给你说一个赚不会太多、亏也不会太多的吧……算了，我教你一个不会亏的。”
理财这种事情，说白了就是运气加心态，一帮人带钱入场，你拿出来我也拿出来，最后各凭本事，谁反应快谁就能先卷钱跑路。
像小悠这种精打细算的持家型选手，如今两眼冒星星的上头模样，就跟一个人初进赌坊时的状态一样，光见赢不见输。
要是真的哪天让她一睁眼，看着自己的荷包绿油油一片，亏到姥姥家去，那怕是直接心态崩盘，哭哭唧唧。
然后呜呜呜一整天。
即便是李哲，现在看到亏损了也依旧要肉疼，毕竟他也不是进来做慈善的。
他做这个只为了三件事——
卷别人钱跑路！
卷别人钱跑路！
还是tmd卷别人钱跑路！
自古以来，一分钱都能难倒英雄汉，但钱也能造就英雄汉。
酒壮怂人胆只是一时的，钱壮出来的胆却是长久的，过年时候看着那么多亲戚来来往往，听着七大姑八大姨指点江山，虽然有些讨人厌烦，但不得不说，有钱的人就是更硬气。
到了别人碎碎念的嘴里，都能被夸两句。
李哲倒是不在乎别人夸不夸，毕竟自己的日子是自己在过，其他人爱怎么说怎么说。
之所以一直想着搞钱，除了手握存款令人安心以外，更重要的是能在老爹面前掌握更多的话语权。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正遇上了，就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就像很多人冠冕堂皇的说着要包容，要接受，然后等那事情真落自己头上了，翻脸比谁都快。
李雷身为一名报纸爱好者，常年的教师生涯里，哪怕天天和那帮小孩子们打交道，也没有感染几分朝气，反而愈发古板顽固起来。
在他眼里，新时代的小年轻们很多时候都在无理取闹，在人生的弯路上兜兜绕绕。
别人家的小孩他可以不管，但李哲不行，他就算不给李哲安排路，但至少也要做个人形导航，告诉他什么可行、什么不可行。
在和他斗智斗勇的这二十年里，李哲也深谙自家老爹的脾性——嘴硬是一脉相承的，但挨打也是会立正的。
要是真能把事情做得漂亮，做到他心服口服，那李雷也不会仗着老子的身份胡搅蛮缠。
上学时候是成绩，现在则是收入。
同样是挣钱讨活儿，两代人的观念有着很明显的差异。
老一辈讲究安稳，讲究铁饭碗，讲究细水长流，慢慢悠悠的达成目标，慢慢悠悠的过一辈子。
然后他们就被下岗裁员了，骂骂咧咧从头再来。
年轻一辈讲究快，生活节奏快，赚钱效率也要快，除了快还讲究自我，动不动就想把老板炒了，想早早退休想财富自由。
然后他们就被割韭菜了，人生重开或者彻底躺平。
不如意事十常八九，都掐着对方的短板与弊端而展开的辩论，注定是难有结果的。
所以李哲从来就没打算让李雷完全认可自己的工作和生活状态，只要哪天他们就此事争执起来的时候，能牛气哄哄的将自己银行存款甩出来就行。
毕竟这位老爷子对他的期望，本质上就是那个童年时的广告词——将来我一定比你聪明比你强。
真要能把他拍死在沙滩上，老爷子反倒是能放下心了。
……
一下午的时间，林悠悠都在潜心学习，力求当一名光荣的小韭……小菜鸟。
然后还开发了一套自己的稳赚不赔新理论：“那只要我等它有收益了就立马卖掉，不就稳赚不赔了吗？”
“……”
同为菜鸟的李哲一瞬间觉得他们应该不是同类——这妮子不像是菜鸟，像是小傻鸟。
“你卖掉然后呢？”
“然后再买新的。”
“……你把它卖了又买回来，不是等于什么也没干么？”
“……”
指尖在她头发上顺了顺，李哲耐心解释：“而且你这样，就算不买回来，其实也叫亏。”
“为什么？”
“因为本来它能涨到一百，结果你在二十块的时候就卖掉了，那你就亏了八十。”
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林悠悠鼓起小包子脸：“那我也还赚了二十呢。”
二十块钱，都够她去菜市场买一块肉了。
这可是白嫖来的肉！就跟出门捡钱一样，她可什么都没干呢，只是在手机上点了两下。
李哲浮起笑来，对她这种心态无力吐槽，却又觉得很放心、很可爱。
人心不足蛇吞象，知足的人才能长乐。
盯盘理财这种事情，就跟与人吵架一样，真正能让自己完全满意的人少之又少，毕竟谁都不能预知未来。
没有人知道这曲线到底能涨到什么时候才会停，二十块卖的人觉得血亏，四十块卖的人觉得肉疼，八十块卖的人看着还在上涨的曲线，也依旧会懊恼不休。
至于一直忍着不卖的人，从满面红光到一片绿芒，无非也就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望着自己的笔记本，林悠悠转动笔尖，又盯着自己的手机看了一会儿：“就这么简单？那你还不早点教我。”
“……”
看她那怨念的小眼神，李哲感觉自己就像是耽误了她财富自由一样。
行吧，有人明明是个小笨蛋，却总觉得自己是个小天才。
“你觉得这简单，是因为它还没怎么涉及到风险和收益，顶多算是利息……可以当作是你那余额宝的升级版。”
“跟你的不一样？”
“差得多呢。”
小妮子眉头一拱：“那你教我你这个。”
“我教不了，需要市场去教你，你要给它付学费。”
“付多少？”
“看你的智商。”
“……”林悠悠面露苦恼，揪着他的衣摆捏来捏去，试图撒娇：“付给你不行吗？”
“付给我……那可就是好几亿的大生意了。”
不动声色的盯着他，林悠悠消化了几秒，顿时脸色一红，恶狠狠的扑了上去，本来想打他一顿，结果两人一贴上，又有些下不去手了，趴在他身上捏大脸盘子。
“真的不教吗？”
“不教，我这个能亏的你睡不着觉。”
小妮子歪着头，手指头在他胸口上画圈圈：“骗人，你明明每天都睡得像个猪猪一样。”
“因为抱着你睡真的很舒服。”
“哼。”
下巴稍稍一抬，林悠悠爬起身来，开始盘算着晚上吃什么。
盘算到一半，忍不住又偷偷拿起手机看看自己的钱，看看它有没有亏，看看它有没有收益进账。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李哲无奈一笑：“不用一直盯着，你那个是不会亏的……顶多是赚的少了些。”
“你不是说赚的少了也叫亏吗？”
“你不是说赚二十块也叫赚吗？”
“……”
林悠悠顿了一下，忍不住自省起来。
自己这才多久，怎么心态突然就变得不一样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入局了？
深吸一口气，她将目光看向那个跟狗打闹的男人，这家伙每天都背着她偷偷挣钱，还挣好多好多钱，但仔细想想，他好像确实没有一直抱着手机看。
“你就不怕你的钱全部亏完吗？”
“不怕啊，反正我用的都是些闲钱，投进去就当是丢了。”
李哲耸耸肩，在曲线图里挨打了半年，他已经彻底放稳心态了：“而且，跌就跌呗，只要我不卖，就等于没亏。”
千金散尽还复来，市场轮回之下，只要还有人带钱进场，亏的总会慢慢涨回来。
“嗯……有道理。”
林悠悠点了点头，眉毛稍稍舒展，系上围裙往厨房走去：“那我也不看了，就当是把这些钱借出去了。”
关于借钱一事，很多人都有着自己的原则，比如救急不救穷什么的。
她也不例外，但她不管穷不穷、急不急的，只借自己心中真正认可的人，借出去之后就当是丢了，压根没指望对方会还。
若是真的还了，那她就跟捡到钱了一样开心。
若是不还的话，说明这段友情也就只值这么点钱了，不要也罢。
反正借出去的钱也不会太多，太多的她也借不起。
好在能让她打心底里认可的朋友并不多，而她们也都和她一样很珍惜彼此的这份友情，该还就还了，不会怎么赖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