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没洗澡吗?”
林悠悠并未回答,而是直接关上了浴室的门,李哲挠了挠头,总感觉刚才练琴的时候,隐隐约约有听到水声来着。
没想那么多,看着屏幕上的教学视频,他决定还是先把自己的痛苦面具戴上再说。
想要让血肉筑就的手指去适应钢弦的折磨,除了用时间堆积,根本没有捷径。
就像舞者要压腿、运动员要练体能一样,只有付出才会有回报。
等什么时候,指尖磨出厚实老茧了,痛意才会彻底澹下去。
从握琴姿势到拨弦练习,再到痛苦程度直接拉满的爬格子,李哲指尖僵硬,颤抖不停。
又是道阻且长……
浴室的水声慢慢停了下来,林悠悠换好睡衣,从走廊的拐角将脑袋探出来,见他还沉浸在练琴的世界里,盯了一会儿后又重新缩了回去。
又过一阵子,举着吹风机走过来,用手指头戳了戳李哲。
“等一下,我给你弹一首小星星。”
李哲一抬手,摆起架势准备演奏一曲,然后磕磕绊绊的弹了几个音节。
卡了几秒后,又面无波澜地将吉他放到了一边:“还是先给你吹头吧,不然一会儿要着凉了。”
林悠悠满脸憋笑:“没事的李哥,慢慢来,要相信自己。”
“我很相信自己。”
“那就好。”
“怎么,你不相信我?”
“我信。”
李哲将吹风机插上电,伸着手稍微感受了一下温度:“我弹吉他,押尾也弹吉他,所以我等于押尾——敲黑板,这在数学里叫什么?”
林悠悠:“逻辑鬼才。”
“……叫等量代换!你这数学退步了啊,下次找个时间我给你好好补补课。”
“好的呢,李老师。”
李哲手上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被林悠悠捕捉到后,眸子眨了眨,泛起一丝异样的光彩。
“老师,你味道好好闻。”
“……这位同学,你的思想很危险。”
目光狡黠,林悠悠红着脸,觉得他这副窘迫的模样很好玩。
李哥奇奇怪怪的弱点……又解锁了。
帮她将头发吹干,李哲拿上自己的睡衣和毛巾,接管了暖呼呼的浴室,跟以往的味道不同,今天除了沐浴露的奶香,似乎还有一股澹澹的肥皂味。
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
冲澡、吹头,换身睡衣后直接往被窝里一挤。
难怪古时候,那些狗大户总要养几个暖床丫鬟——待天冷下来,这效果确实要比空调、地暖什么的要舒服多了。
毕竟屋子再暖和,到了晚上都不如被窝暖和来的舒坦。
更何况还香香的。
软乎乎的女孩子真是世界之瑰宝,自然之结晶。
察觉到他一钻进来就乱动,林悠悠挑了挑眉毛:“关灯。”
“开一会儿嘛。”
“那你不准乱动。”
“……”
见她严防死守,李哲叹口气,起身去将卧室的大灯关了。
房间一黑,被窝里的身子就软了下来,窸窸窣窣间响起一句细软呢喃:“我这几天……那个。”
李哲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没事啊,反正我也没想怎么样。”
小妮子咬着嘴唇,有些忸怩。
她感觉这男人好像不是很热衷于捣药的样子,每次都会中途跑出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难道是她技艺太生疏?
可这种事情,也没地方去练习啊……
毕竟生产资料都在这个药铺主的手上,而她只是一个提供劳动力的小小学徒工罢了。
万恶的资本主义!
“那你今天还有什么小愿望么。”暗澹月光下,林悠悠声音越来越轻:“马上零点了。”
李哲沉默着,似乎是在思考。
半晌,忽然开口:“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啊?”
林悠悠愣了一下,没跟上他跳跃的思维,细细听了几秒,摇了摇头。
李哲撑着身子,跟做俯卧撑似的伏在她身上,眉头紧皱:“哆哆哆的声音……没听到吗?”
见他不似在说笑,林悠悠再度认真听了一会儿,依旧摇了摇头。
这男人对声音的感知本就比她敏锐,尤其是各种细小的动静,在他这儿总像是被无限放大了一般,听得格外清楚。
不然也不至于稍微有些噪音都睡不着觉了。
又细细听了一会儿,李哲悄然爬起身:“好像是从门外传来的,还有风声。”
被窝里的林悠悠顿时缩了缩身子,小脸紧皱:“你别吓唬人……走廊里窗户都没有,哪来的风。”
“不知道,我去看看。”
“等等!……我和你一起。”
被他这么煞有其事的吓唬一下,一时间分不清真假的林悠悠不是很敢一个人独处,摸黑将衣服穿好,然后打开卧室的灯,揪着他的衣摆一起往外走。
走了两步,又感觉这样很没有安全感,干脆绕到了前面,挤在了李哲怀里。
黑暗中,未知的前方,总比空落落的后背要让人好接受的多。
走廊里没有主灯,尽头是那间空置了很久的次卧。
林悠悠紧了紧小手,在走出房门后,也听到了李哲所说的动静,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次卧的窗帘没拉,月光照拂下,空无一人的房间有一抹森冷的寂静。
稍微再靠近一点,两人走至门口时,顿时原地止步。
昏暗窗前,有一道悬空漂浮着的黑影,就那么飘在空中,异常瘆人。
林悠悠当即被吓出尖叫,花容失色地将脸埋进了身后的怀里,不敢再看半眼。
李哲一手搂着她的背稍加安抚,一手摸黑打开了房间的灯。
整个过程中,四肢的力量蓄势待发,浑身上下尽数紧绷,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完全戒备的状态。
但有异动,必将瞬间暴起。
然而待房间里的灯刚一点亮,李哲眼中浓浓的戒备便瞬间消散了,只剩下一股迷惑与不解。
就这么在原地愣了许久,表情呆滞:“嗯?”
被吓得不轻的林悠悠一点一点撇头,偷偷瞄了一眼之后神色更慌乱了,呜哇乱叫着伸出两只小手,在空中晃来晃去,试图捂住李哲的眼睛。
然而为时已晚。
李大少爷靠在门框上,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这就是你买的裙子?”
“……”
“买了怎么不穿呢,挂在这儿干嘛?”
大晚上的,没开灯还以为是个阿飘呢。
“……你管我!我洗了晾在这里,不行吗!”
闻言走上前摸了摸,确实是湿的,李哲不禁遗憾的摇了摇头:“可惜了,还想看你穿一下呢……这算什么,猫娘女仆?”
一件可可爱爱的女仆裙,两个毛茸茸的猫耳,腿环、丝带……甚至还有个带着铃铛的小项圈。
都被清洗了一通,湿漉漉的挂在窗前。
见他在那翻来覆去的打量,林悠悠又气又羞,红着脸推搡起来:“回去睡觉!”
“明天干了可以穿给我看看吗?”
“明天你生日就过了!”
“……你故意的。”
“睡!觉!”小妮子声音超大。
李大少爷一脸幽怨,扭头又看两眼,突然发现有些不太对劲。
见他又开始拨弄那条裙子,林悠悠拽着手臂试图将这狗男人拖走:“别看了!快点回去睡觉!”
“别动,你看这黑鸟。”
跟拨帘子似的将那条女仆裙拨开,李哲歪着脑袋,看向窗外:“这不是灵山的那只小鸟么?”
闻言林悠悠又走了回来,缩在他身后看了看,黑布隆冬的身子,还长着六只大眼睛——可不就是那个拿着鸟毛当信笺的六眼乌鸦么。
见它在那儿跟个啄木鸟似的不断往玻璃上磕,林悠悠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不是气它深更半夜的扰民,而是气它将自己原本想藏起来的裙子给暴露了。
这傻鸟,上次飞次卧,这次又飞次卧!
它就看不到里面没人吗!
“等一下,我先给它放进来,看看这次又是搞什么飞机。”
他记得灵山庭院那个聚会是一年一度的,可这才过去半年,也不知道又是有什么新事。
总不能是那帮大妖师卷土重来,然后拼死发出来的求救信吧。
想起上次灵山的混战,李哲摇摇头,很快就打消了这种疑虑。不管是那个灵山之主,还是他身旁的白面具,看上去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对这个神秘世界了解的越是深入,他就越是能够感觉到那两位的强大。
如果让他和那个白面具对上,他怀疑自己会被对方吊着打。
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毕竟人家可是老牌天师,不知道在灵山域内深耕了多少年。
按照甄天师的记录与说法,一名新晋天师要想彻底掌控灵域的力量,需要好些年的吸收与沉淀。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林悠悠现在依旧还是两只菜鸟。
小乌鸦从窗户缝里挤了进来,抖了抖羽毛,飘飘然落下来几根。
旋即振翅一飞,直接就跑了。
那模样像是生怕这俩人又给它定住捆起来,各式符箓无限续杯。
房间又安静了下来,窗台上遗留着几根黑羽,和上次一样,一根带着字迹,另外几片羽毛上则是刻印着阵图。
将那片印有小字的羽毛拾起来,几个眨眼间便成了一封信笺,李哲借着光阅览,一旁的林悠悠也将脑袋凑了过来,略显好奇。
「古妖现世,天之将变,还请灵山一叙。」
比起上次的信,这一回内容明显简略了许多,按照着“字数越少、事情越大”的规律,看来确实是如镜花所说,要变天了。
不过事态应该还不算特别严重,不然的话信上估计只有一句话——速来!
林悠悠裹了裹身子,窗间飘进来的风让她有些凉飕:“我们要去吗?”
“去呗,反正都是天师,刚好还能找机会讨教讨教。”
将那几根羽毛随手一丢,李哲弯腰一抱,将那软乎乎的身子横抱起来:“先不管了,明天再说,咱们还是先讨论讨论,这裙子什么时候能干的问题……”
“……”
……
翌日一早,窗外飘着细雨,直到睡前最后一秒都还在怀疑人生的李哲背靠床头,凝望着垃圾桶发呆。
小山般堆积的纸巾,盖着两条薄薄的长袜。
虽然那套衣服被洗了,虽然它只此一套,但也不是所有部件都没有替补。
至少家里还有好多双袜子。
原本也只是嬉闹间随口一提,没想到这妮子看了眼时间后,直接一声不响的去换了,像是铁了心要满足他零点前的最后一个愿望。
哪怕他本来都没这个愿望。
但看她穿的时候,这愿望立马就有了,且异常强烈。
哪怕只是借着月色,那摩挲的声响简直就像是挠在了他心尖儿上。
难怪大家都说好吃不如脚子呢……不对,饺子。
兔肉馅儿的。
不得不说,同样一件事,看、听、以及亲身实践,真的是三种截然不同的体验。
本以为自己是个老司机,结果只是个马谡,纸上谈兵头头是道,实际操作两眼一抹黑。
还没这属兔子的小丫头玩的花。
将视线扭向一旁,林悠悠两手压着被子,底下是漂亮的一字肩,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被他盯住之后,呼吸明显乱了一下。
然后有些不满的睁开眸子,瞪了瞪他。
刚睡醒的俏脸,还带着点小迷湖,看的李哲心动不已,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一会儿把链接给我,还你一双袜子。”
“……”
将被子一掀,林悠悠直接将自己给蒙了起来,不想搭理他。
一旁的李哲就跟没看到似的,还在自顾自的叨咕:“你说……我该不会真的是个变态吧?”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喊声:“你才发现吗!”
“不应该。”
摇摇头,将手里的睡衣捂在脸上闻了闻,然后朝那妮子丢过去,李哲继续找着自己的衣服,一本正经道:“我只是单纯的好色,顶多程度深一点,但不是变态。”
“……”
感受到她的无语,李大少爷毫不在意,轻快的爬下了床,起身去洗漱。
认识真正的自己,直面真实的自己,这很有必要,也很有意义。
至于到底是好色还是变态……
傻子会认为自己是傻子吗?键盘侠会认为自己是键盘侠吗?
同理,一个真正的变态,也不会认为自己是个变态。
而他从昨晚的贤者时间开始,就已经纠结了整整一个晚上,一度以为自己是个变态。
直到刚才,他看着脸、看着锁骨看着肩也会意动的时候,才幡然醒悟,自己只是个lsp。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