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尘想了想，道："所以你们讨论了这么一大圈，到底有什么用呢？"

白决扶额："没有用。"

"你到底想要用什么办法？"李维尘看着牧尘，"我记得我当初就跟你说了，若是你的办法不能够将我师兄从这件事里拉扯出来，那我是绝对不会帮助你的。"

"填海。"牧尘回答道。

李维尘继续道："既然是填海，你又为何不将那具'先如祖尸';请出？此事既然是由他起，自当也由他结束。"

牧尘皱眉："你怎么不说让我把焚天纲祖师也给一并请出来？"

"这不是一回事，牧尘宗主，还请您回答我。"李维尘死咬着这事不放，"究竟为何不请出先如祖尸？"

牧尘沉默了一会儿。

他到底是吐声道："李道长，我万尸鬼宗的先如祖尸，早在我入宗之前便已经失踪了。"

"失踪？！"

这个时候，海水忽然间开始了倒灌，发出了汹涌的咆哮。

云深流抬手打断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道："牧宗主，动手吧。"

白决没有说话。

牧尘闻言微微颔首，向着众人道："待会儿我从船周用召魂引，你们第一是为我护法，第二是护住船身，不要让船给倾覆了。"

然而，就在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的时候，船上的靠一边的楼台顶层阁楼之中走出一个小童，他的脸色苍白看起来几乎就是面如金纸。

这个人...

牧尘的眼神扫过了这个地方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安排了这样一个小童上船。

如今在这船上的近千人都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为的就是避免谢秉心到时候若是想起来了前尘往事，责怪自己用法阴邪，连带着他良心上过不去。

别人不知道谢秉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牧尘可是知道的。

能够为了一个其实并不算自己的过失而死去的少年，谢秉心都可以像疯魔一般的记上个二三十年乃至数百年，每日遭受良心上的谴责，时刻不忘记这个人，更不要提在看到自己的时候，一眼就看出了经过乔装打扮的自己是苏钰。

"谢、谢师兄？！"

李维尘的声音在牧尘的耳边骤然响起，接着牧尘定睛一看，就看见那个台上的小童在船身的颠簸翻滚之中被摇晃过来摇晃过去。

牧尘这时候才想起来，云深流在上船的时候带上来了两个小童。

其中一个是白决白前辈，那么，另外一个呢？

"不好！"

牧尘在回过神来以后，就是一声不好，但是他已经开始动手招魂引尸了，根本就一时之间脱不开身。

他只能够瞪着眼睛朝着云深流大喊一声道："云前辈！您将谢秉心给带上了船？！"

然后又是对着李维尘眦目欲裂地吼道："李！狗！蛋！你快把你师兄带走！"

李维尘不需要牧尘的提醒，早就一股脑儿地冲向了那个站船上连脚步都站立不稳的小童。哪怕是"李狗蛋"这种诨号都没能阻挡他的速度一丝一毫，要知道，谢秉心可不仅仅是他牧尘的故友，他更是悉心指导了他近百年的师兄。

青霞观的大师兄很好。

这是全东陆都知晓的事情。

在青霞观内，即便谢秉心并不是最强的道统传承者，即便他甚至都不是最正统的青霞观道法传承者，但是他绝对是最好的观主。

没有哪一个观主能够将全观每一个人的名字都记住，甚至在见到他们的时候还会温和地颔首示意。哪怕是有杂役拿一些不入流的问题来向谢秉心求解，但凡谢秉心有空，他都会一一地细心回答，使得那人茅塞顿开。

谢秉心是老观主记名弟子的时候，他就是青霞观最好的记名弟子。

谢秉心正式拜入老观主门下的时候，他就是全东陆最好的大师兄。

谢秉心继承了老观主的衣钵后，他就是全东陆最好的掌门人。

他之前未曾有人做到他那般的地步，想来他之后，也不会有了。

看着李维尘冲过来的样子，谢秉心站在原地高声地命令道："李维尘！你给我回去好好护法！"

李维尘愣了一下，因为谢秉心没有恢复他原本的样子与声音，然而即便是如此他看他的神情，也像是愤怒到了极点，几乎可以与这头顶盖顶而来的阴云相提并论。

然而，谢秉心的话也不过就是令李维尘愣了一下，他接着便用更快的速度扑向了谢秉心，一把抱住小童模样的谢秉心，腾空而起。

"李！维！尘！"

谢秉心在看到眼前的一切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如今已经知道了牧尘是谁的转世，自然也就能够猜到，牧尘究竟是为了什么去做这样的一件事的。

牧尘会死的。

能够修改一个人的命数的，只有另外一个人的命数。

谢秉心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定下内心的焦灼，方才对着抱住他的李维尘命令道："放手。"

李维尘丝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师兄，你以为我真的会听你的话一辈子吗？"

谢秉心的眼睛冷冷地盯着李维尘，一直盯到他连基本的笑容都维持不下去了，只能够别过脸，闷闷道："谢师兄，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根本就没有办法。药是牧尘宗主给您下的，至少会一直抑制着您的灵力到明日。您身上没有灵力，即便是我放手让您下去了，您也帮不了任何忙，只能够是个累赘。"

"做不好的事情就不去做了吗？"

谢秉心用稚嫩的嗓音说着最沉稳冷漠的话。

李维尘不由自主地将脸给转了回来，一脸茫然地看着谢秉心。

他还清晰的记得，这句话是谢秉心在自己初入无上剑道时失败了一次又一次，无比心灰意冷的时候对自己说的。

世人都以为，他李维尘修青霞观千百年未曾有人步入的无上剑道，那是老观主的慧眼识珠。

可是，只有李维尘自己知道，他能够步入仙途，全部都仰赖他的这位好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