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诡运(4)
黄骅县城东双塔街,有一家黄家开的盐铺,掌柜伙计三个人吃饭住宿都在那里。
一夕,有两老道士叩门借宿。唐朝崇道教,那盐铺掌柜没有多想,打扫了一间客房,恭恭敬敬的留他们住宿了。
次日至晚,不少人过来买盐,可惜盐铺门敲不开,大喊也没人应。邻人越墙入视,竟然五个人,连同道士和盐铺掌柜皆断了气,而一物不失。道士行囊中藏数十金,亦具在。
最怪的是,五个人晚上睡得房间也同样关的紧闭,如果是大门关了还能越墙而入的话,那内房可就没得墙翻了。那内房五个人怎么死的?莫非是有了鬼神?
街上管事大骇,百姓尽皆自危,惶惶不安。管事报了上来,这才有了詹增和徐清吃饭之后那一幕。
徐清和詹增来验,一伙计言他是第一个见到内房死尸的人。徐清一看,竟然是海兴那个卖盐的伙计。徐清问:“你不是在海兴吗,到黄骅来做什么?”
“哎呦,是你,买十多斤海盐的人!”那伙计惊奇地指着徐清道:“你买了海盐之后,第二天,县令大人居然也要海盐,一开口就是几百斤,海兴那边没那么多存货,掌柜的让我来黄骅这边调……”
詹增看看徐清,徐清点点头,表示确有其事。两家店铺同样是黄家的铺子,相互调货,也确实是正常的。
那伙计接着说了:“我到了这里,却敲不开门,喊不出人,翻进去一看,就发现了这些人都死了……”
“你翻墙进去就看见了他们?那怎么又说内房的门窗是紧闭的?”
“不不不,我说漏了,是关着门窗的,我撞开的……”
徐清瞅了瞅,没发现伙计有什么异色,应该去看看尸体才好。
伙计麻利儿的又翻墙进去,打开大门。徐清詹增往视之,则五尸重叠在焉。
然仵作检验之后,道皆无伤。詹增愁眉苦脸道:
“一物不失,则非盗。年皆衰老,则非奸。邂逅留宿,则非仇。身无寸伤,则非杀。门扃不启,五人何以同死?事出情理之外,非鬼神莫能为之。吾能鞫人,不能鞫鬼。人无可鞫,惟当以疑案结耳。”
说完,看着徐清,意思是,不是劫财劫色,也不是报仇,死的很怪,是猛鬼杀人,我无能为力了,只能当作疑案匆匆了结,你看怎样?
徐清作为根正苗红的唯物主义者,自然不相信鬼神之事,所以继续让仵作检查尸体。进一步检查之后,发现五具尸体全部大小便失禁,这是为何?
“县老爷,这……这些人是被活活吓死的啊……”
仵作话一出,周围空气骤然冷了几分似的,鬼神的想法在众人心里愈加浓厚了。
“可这鬼,怎么连道士也能杀?”
“厉鬼,绝对是厉鬼,几百年修炼成精的厉鬼!”
真是越想越怕,越怕越想,连从不暴露自己情绪的詹增也不禁有了几分异样。
吓死?什么东西那么可怕?徐清想起当初给世家们“表演”两大酷刑的时候,就吓死过一个人。当初以为是断红尘做的,但后来断红尘却不曾提起,难道真的还有别人?
“为什么不能是中毒啊?”徐清问,因为有些神经毒素也能致使大小便失禁。
“你看这五人,嘴唇面容红润,哪里是中毒能导致的?”
徐清一看,由于这几人刚起不久,嘴唇看起来是挺红润,跟樱桃儿似的,的确不像中毒。
慢着……什么?樱桃!樱桃红……一氧化碳中毒死亡,死者嘴唇不会呈现发紫发黑的现象,而是相反,正是如樱桃一般的红色。
一氧化碳,唐朝有么?
一氧化碳俗称煤气,如果用煤在缺氧环境燃烧,就能粗制一些煤气。把煤气制作好了之后,装在密封性好的盒子里,让人吸入,就能造成死亡。
徐清亲自检查了其他地方,用针扎破皮肤,流出来的血液也同样是樱桃红色,徐清徐清愈加肯定了一氧化碳中毒的猜想。
可是,谁会制作煤气?又是怎么进入房子里,让这五人毫无察觉,又毫无抵抗的吸入一氧化碳?徐清百思不得其解……
“咳咳……”詹增见徐清陷入沉思,一时半会出不来,又不好把他刺史的身份叫破,所以只能干咳几声。
“哦哦,詹县令,不知附近几个县有没有生产煤的地方?”
可詹增不解其意:“什么?煤是什么……”
徐清一拍脑袋道:“或曰石炭……”
“据我所知,沧州境内,无石炭产地。”詹增十分肯定的道,又问:“难道和石炭有什么关系?”
“哦!对了……”徐清没说话,仵作反而大呼道:“这两个人是中了石炭的毒,中此毒者面唇反而红润!”
仵作搓着手,像看金子一般的看了几眼徐清道:“小伙子,你很不错,和我学验尸吧,这九死二十七毒三十八伤我一个不落全告诉你!”
“不不不,我怕死人……”徐清连忙摇头,害的仵作好一阵可惜。
徐清很是奇怪,沧州之内没有产煤的地方,难道是用木炭制作的一氧化碳?这范围就大了……
“唉,入土为安吧?”徐清嘴上如此说,但心里却想到了暗河。
自从断红尘带领一队人出去执行“特殊任务”之后,暗河一直在搜集和监视沧州剩下的一些残余势力,希望能有机会一些线索吧。
道士……黄家……盐铺……
“莫非有什么联系?”
徐清想起道士都是有“身份证”的,忙叫人去找,可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却死活没有发现两个道士的镀牒。这两个道士,是野的……野道士如乱絮,没办法顺藤摸瓜,有一条线索断了……
断案本就不是徐清的长处,断个驴还能装装逼,可密室杀人嘛徐清表是他密室逃脱的玩不过。
五个人冤死,徐清也没办法,只能照常入土为安了。至于引起的民众恐慌,徐清只是将责任推到两个野道士身上,说他们上了道士所谓“修仙”的当,误吸石炭而死。
草草结了案,只是徐清掩人耳目和安抚民心的手法而已。以徐清身份的高度,几千盗匪消弥于他的一声令下,他看这一个五人惨死案,也不过比苍蝇的死重要一些罢了。
所有人都在一张张蛛网上,总有一张可以让你丧命。
一个小小的苍蝇之死,也许不足以让徐清注意,可这只苍蝇处在的那张蛛网却引起了徐清的注意。
盐,这种硬通货一样的存在,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该给予最高的关注。
以安全为重,暗河与徐清的联络点只有在沧县有一个。徐清从黄骅回到沧县,立即通知暗河去展开调查。
另一边,徐清觉得拜访一下黄家大小姐。徐清有种直觉,黄家大规模占领盐山的时候肯定出了大事。
黄家庄园,黄诗梅搭弓练箭,一脸怒容。可那箭矢却很顽皮,连靶边都碰不着。越是射不中靶,黄诗梅就越气愤,干脆把那饰金镶玉的秀弓给一把扔在地上。
“小姐,有人要见你……”一名小婢女启禀道。
“不见!谁也不见,这群忘恩负义的家伙!”黄诗梅气鼓鼓的,煞是可爱。
“哈哈哈,黄大小姐可“气势逼人”啊,不知谁惹着你了?”徐清自顾自闯了进来,爽朗一笑。
“你这人……”
“你退下!”
小婢女刚想呵斥徐清,没想到反被黄诗梅呵斥了,怔怔的不说话。木了木,脚一蹬,气呼呼转头去了。
四下无人,黄诗梅踢开脚下的弓,看着穿得破破烂烂的,噗嗤一笑又马上绷紧了脸道:“你来干什么,也来看我笑话了?”
徐清不回答,低声唤了一句:“诗梅……”
没想到黄诗梅却激动坏了,一时忘了男女有别,扑过来抱在徐清怀里,跟个猫似的喵了一声:“徐大哥……”
徐清心里大汗,他可刚收了一个小月,现在又有一个投怀送抱的,怎么得了?不过……
赚点便宜?嗯!就赚赚便宜:“诗梅啊,你抱紧点,别松开
啊……”
“徐大哥怎么办啊,黄家那群忘恩负义的人,要把我卖了呜呜呜……”黄诗梅没意识到徐清话里的坏,一边说还一边哭了起来。
“额,怎么会,黄家不是还靠你撑腰吗?”徐清抚着黄诗梅的背安慰道。
“现在沧州没了和黄家匹敌的人,我就被他们架空了,我连弟弟都见不着了,呜呜呜……”
徐清一想也是,一群男人哪里容得下一个女人指手画脚。
“诗梅啊,你也不小啦,嫁个好人家也好啊……”
黄诗梅听了这话,柳眉倒竖,瞪了一下徐清,手却不松开徐清的“蛮腰”,继续抱着道:“要是好人家,哼,好人家,也就罢了,可……唉,可他们要把我嫁给我表哥,一个花花少爷,厚颜无耻到极点的人!”
“这……诗梅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好好生个猴子,哦不,孩子……”徐清话没说到一半,黄诗梅踮起脚尖,朝着徐清脖子下方到肩膀那里,一口咬了下去。
黄诗梅喝了一声:“我咬死你!”
这一咬,差点疼死了徐清,徐清挣扎不来,又不舍得打伤到,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扭在了一起。
扭在一起不要紧,可又恰好被匆匆赶来的黄诗梅表哥看见了,从他的角度看,正好像徐清抱着黄诗梅“强吻”。
“哇哇哇,你敢非礼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