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妇人怀身,总会干呕恶心,难以下咽食物。
她倒不同,胃口一直不错。
想是巧姐儿在肚子里,都不忘体谅她的娘亲。
吃了饭,母女二人又闲话了一番。
王母难得的跟她谈起贾琏,“你和娘说实话,是不是女婿对你不好?”
王熙凤皱眉,思忖着如何回答母亲的问题。
说不好吧……委实有些亏心了。
其实贾琏待她挺好的,都不能说是挺好,那是相当的好。
她在贾家算是老太太、太太之下,万人之上了。
手上权柄自不由分说。
在内,贾琏更是百般温柔,体贴照顾。
又事事以她为先。
但世界上的事情怎么说呢……
并没有十全十美的好,更没有十全十美的人。
贾琏虽然对她好,但改变不了他欺骗、隐瞒自己的事实。
“母亲多心了,夫君待我极好。”
未免王母操心。
也是因这些事情说来复杂,王熙凤索性没有提起。
但王母却不这么认为。
“你休要骗我。”
“你是娘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娘亲又岂会不知道你的性子?若琏二当真对你好,你又为何怀着身孕独自回家?”
提起这事儿,王母就气得浑身哆嗦。
咬着牙咒骂:“他贾家但凡有一点良心,都不该让你怀着身孕还这般颠簸,也不怕路上出个什么差错?再不济,也该你夫君陪你一起回来,而不是让你一个人孤零零上路……”
母亲说的,王熙凤又如何不知?
只是她跟贾琏这事儿,说来复杂了。
临行前,她考虑更多地是自己的安危,更是在和贾琏置气之下离开的。
她素来要强,心气儿也高,轻易不可能低头。
自然不会提出让他送自己回来了。
说来,自己回家一事,贾琏也还在鼓里被瞒着呢。
思及此,王熙凤的表情略有几分闪躲。
但此事看在母亲,看在王家众人眼里,就成了她不受贾家重视的铁证。
这些日子,别说母亲,就连叔父和一众兄弟姐妹看着自己,都面带怜悯。
王熙凤不好跟众人解释,便只好眼不见为净。
如今母亲提起,她知晓敷衍不过。
只好交了底,“我其实是跟链二吵了一架回来的,我怀孕的事情,贾家的人还不知道。”
王熙凤说完,就低下了头。
“你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果不其然,王母听完这些话,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骂道:“也不想想你都多大人了,做事怎地如此冲动?不顾后果?你就这样从家里回来了,怀了身孕还没人知道,你说说,若是琏二不来上门接你,你怎么回去?”
王母是爱之深责之切。
她一开始误以为是女婿给女儿委屈受了,替女儿打抱不平。
如今才知,女儿是个气性大的。
她生的,她就该知道。
就她这泼辣的性格,谁敢给她委屈受?
这不,还没怎么样呢,吵个架,就跑回娘家了。
她是出嫁女,何况还怀了身孕。
如此行事,实在心气浮躁。
又如何能令贾府众人信服?
掌管阖府之事?
做娘的即便再心疼自己的女儿,能替女儿做的最好的打算,也是让她跟女婿和和美美的过。
若非必要,又有哪个丈母娘愿意拆散女儿和女婿呢?
“娘,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我已经回来了嘛,您总不能把我跟平儿丢到大街上去吧?”
说着,王熙凤一抚肚子。
“您就是不心疼心疼我,也该心疼一下您外孙女吧,您忍心让她还没出生就去睡大街吗?”
“呸呸呸……”
王熙凤刚说完,就听王母呸道:“什么外孙女,你休要瞎说。你这肚子里。怀着的,可是贾府的嫡孙。”
关于孩子性别这事儿,王熙凤可是一点都不疑惑。
那妥妥得是个姐儿。
遂不满道:“姐儿就不好吗?一定得是哥儿才好?”
“我的小姑奶奶。是姐儿固然也好,但你也总得考虑,你如今在贾府里头的地位吧?”
“有个哥儿傍身,往后的日子才算稳妥。”
“何况,你就是再不在意,那姑爷也不在意?”
母亲要是说这个,王熙凤可就有发言权了。
她点头,认真道:“他也不在意。”
她和贾琏其实都不在意。
是哥儿、是姐儿的,都好。
无所谓这些事情。
王母气得翻白眼。
伸指头戳了戳她的榆木脑袋,“你呀,真是不让人省心。”
但知道女儿嫁出去过得好,她也就放心了。
左右小两口吵架,也没什么大矛盾,她到时候找上女婿,劝一劝也就好了。
王母离开后。
王熙凤躺在榻上欣赏窗外的月色。
不管外人如何盼着,她都希望是个姐儿。
她不需要什么哥儿来傍身。
只盼着是她的巧姐儿,又来寻她做娘了。
前世,她对不起这个闺女,没能照顾好她,让她小小年纪饱经风雨。
重活一世,她势必要护身边所有人周全。
到了夜里,气温有些下降。
王熙凤觉得冷,刚想唤平儿给自己添床被子。
就听到身边有响动。
未曾等到她开口,一条毯子就搭到了自己身上。
平儿跟着她伺候的久了,行事果然妥帖。
王熙凤心下感慨。
困意便又袭上来,歪着头,睡了过去。
到了翌日,平儿进来收拾东西。
王熙凤说起此事。
她倒诧异,“我昨夜睡得沉,没给奶奶添被子啊?”
说着,又疑惑道:“可是奶奶发了梦?糊涂了?”
王熙凤皱眉。
难不成真是自己在做梦?
头一瞥,又瞅见床榻上的那条毯子,她记得清楚,临睡前并不曾拿出来。
“真真是怪事。”
主仆二人皆疑惑。
前院来了人,请王熙凤。
说是有客上门。
她是外嫁女,回来这么久了。除了第一日宴客是跟着去的。
后来几日,若有客人登门拜访,王子腾一般都不会喊她。
她也自乐得清闲。
今日,怎么又遣了人过来?
王熙凤心下疑惑。
但既然是前院来人请的,遂也不敢耽搁。
命平儿给自己上了妆,换了身见客的衣裳。
跟着小厮,自分花拂柳,往前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