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听说此事。
“砰……”的一声,没忍住将佛珠都扯断了。
碎珠子掉了一地。
“混账!!”王夫人气竭,“她怎么敢?怎么敢的啊?”
丫鬟跪在地上,大口气也不敢出一下。
“大太太也是个无用的东西,三言两语就受了王熙凤的挑唆,乖乖的把银子还上了。”
王夫人气的牙根都痒痒。
几个小辈还了也就罢了,只要大太太那边咬死了不还,她就有法子将这笔账赖掉。
可如今阖府上下,居然都乖乖听了王熙凤的话。
眼下她孤立无援,宝玉年纪小顶不上什么用处,就只有一个大姐儿还在宫里头。
此事,可怎生是好?
王夫人细想了一番,吩咐丫鬟:“去给娘娘写信,禀明我如今在府里的情况,让娘娘想办法赐一道懿旨下来,好解了我的困境。”
她如今能指望得上的,也不过一个贾元春罢了。
“是。”
丫鬟走后。
王夫人跌坐在蒲团上,只觉得愤恨不已。
若非她的大哥儿去的早,膝下只剩了宝玉这么个混世魔王,自己又岂会沦落到这般处境。
这府里如今上上下下都被王熙凤把持着,恨不能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好将自己连根拔起。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得想个法子,将府中的权柄从王熙凤手里收回来。
王夫人左思右想,还真让她琢磨出来一个法子。说起来,前些日子娘娘还曾过问过宝玉的亲事。
过了年宝玉也已经满十四岁了,也该到了议亲的时候了。
老太太属意的,是林丫头。
但王夫人不这么想,且不说早前与小姑贾敏的那些恩怨,便是林丫头现如今住在王熙凤的院子里,同王熙凤关系亲厚这一点,也万万不能教林丫头做了宝二奶奶。
王夫人心思缜密,她想扶持一个既有些身份背景,能帮得到宝玉。
又跟府里牵扯没那么深,不至于被王熙凤拿捏住的。
思来想去,便将主意打到了来府上做客的薛姨妈,那个叫做宝钗的闺女身上。
宝钗其人,最是能说会道,又有心机手腕,能操持的了这一家子的事情,同王熙凤往日里也淡淡的。
又是四大家族之一的薛家出身,有身份地位,真要给宝玉说亲,此人算是上上之选。
有了此番计较,王夫人心神逐渐稳了下来。
当今之急,便是要想法子撮合成这一桩亲事,再有了宝钗周旋,也不愁自己不能重见天日了。
王熙凤自打补上了邢夫人那笔空缺后。
就重新立册子,算了一遍银钱。
“此前收回八百两,加上大太太给的一千八百两,算下来共有两千六百两。”
“我又添了两千两进去,这官中一次性就进了四千六百两的帐。”
“再加上陈年旧日里,丫鬟婆子们欠的,接近千两之数,左右这笔倒不急,往后从月钱银子里扣也是使得的。”
“拢共五千五百两银子,算是收了回来。”
贾琏从院子外头回来。
远远地就看见王熙凤临窗坐在书桌旁,面前摆着笔墨纸砚。
一双纤纤玉手将算盘拨的叮当作响。
贾琏笑着入门,“一个人在这儿嘀嘀咕咕做什么呢?”
“二爷。”
王熙凤抬头看了他一眼,算是打过招呼了。
“我这一回来,就听闻了二奶奶的壮举,如今看来,想是奏效了?”
贾琏打趣她。
王熙凤合上账本,感慨道:“府里小辈由大嫂子带头,长辈里头,大太太也已经认下并还了银子,再也就二太太那边欠下的三千三百两了……”
王熙凤说着,面容露出几分笑意。
“料是二太太也无从抵赖,想要回最后的这三千多两,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她倒是真将这桩坏账给盘活了。
“啧。”
贾琏赞叹道:“二奶奶真真好威风。”
“嗯?”
王熙凤怎么觉得他这话,似是话中有话的样子。
遂蹙眉望他。
贾琏摊开手,笑道:“两千两白银,说送就送出去了,二奶奶可不威风吗?”
琏二奶奶给大太太填银钱这事儿,府里头都传开了。
王熙凤听他提起此事,嘴角扯出几分笑意。
“二爷甭夸我,这两千两银子得看是用在了什么地方……”
王熙凤点出其中迷津,“大太太虽说欠的数额不少,但比起二太太也算不得什么。前些日子咱们将二太太得罪狠了,如今我若是上门讨账,必得被她轰出来。想要让她认下这笔钱,乖乖还上来,少不得用些手段。”
“奥?”贾琏瞧她,“二奶奶细讲讲。”
“唉。”王熙凤叹了口气。
“左右在府里当家管事,旁人眼里是个好差事,只我自己晓得……”
摇了摇头头,这才将其中曲直是非慢慢道来:“俗话说得好,管家三年狗都嫌!把二位太太开罪了于我有什么好处?二太太那边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倒是大太太……虽说往日里起过些争执,但到底都是些芝麻大小的琐事,如今花这两千两银子填了窟窿,于大太太面上过得去,既和缓了关系,也能让二太太被迫交出剩下的银钱,怎么算我这笔钱都花的值。”
“我说呢,原是无利不起早啊。”
贾琏听罢,也不由觉得王熙凤这一招高明。
大老爷在任上,年前怕是不好回来。
大太太那边体己本就不多,真逼着大太太把箱笼都交了出来,大太太还不得跟她闹命啊。
与其当真跟府里的长辈们撕破脸,索性做个顺水人情,既缓和了跟大太太的关系,也能借着这茬,逼得王夫人不得不出一次血。
“说起来,这事儿还得感谢二爷。”
“奥?谢我什么?”
王熙凤道:“若非此前二爷劝我不要打草惊蛇,并将账本抄录了几分,让有心人率先做出表率,我也还想不到这个法子呢,更别提借机跟太太那边缓和关系了……”
这件事情,王熙凤是打心眼里钦佩。
往日里只觉得贾琏是个虚有其表的,只生了张好看的面皮,如今却不想,竟是有些智慧在里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