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听罢,遂点了点头,表示了然。
便进去禀告了。
此地太守姓程,膝下唯有这一个老来子,起做程龙。
这程龙因是太守的老来子,一向娇惯着,在京城的名声同薛蟠在金陵也无甚差别,同样都是一地霸王。
此刻这程霸王,听了丫鬟的回话,不屑的哼道:“这么点小事也有胆子登我府门。几个商贾罢了,将他们赶出去,那房契地契逼着她们交出来就是。”
坐在首位的公子,听了这话,眉头一皱。
语气里,不免掺杂了几分不满,“既是生意人,想来也有她们的难处,能上门同你商议已是礼数周到,你这般强抢行事,委实不是君子作风。”
这番话看似轻飘飘,没啥分量。
但是思及眼前之人的身份,程龙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
“我一时糊涂,猪油蒙心,您别见怪。”
一边给上首的公子回话,一边同丫头挤眉弄眼吩咐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请她们进来……”
王熙凤进到内堂时,第一眼就瞧见了首位上坐着的公子,见他面容俊朗,气度雍容,并未市井谣传那般大凶大恶之辈。
更难以想象,这样龙章凤姿的人物,竟能做出那等欺善做恶的事来?
不禁十分诧异。
却到底未曾忘记今日的来意。
行了一礼,妥帖回道:“今日冒昧拜访,着实不该。但因着我是个妇道人家,不懂规矩,未免有些地方有所疏漏,引起日后争执,便想着同公子你商议一下,看这件铺子在您心里能值多少银钱?”
“多的我虽拿不出来,但您开个价,我也好有个准备。”
王熙凤这番话算是滴水不漏,既给了双方一个脸面。
没说是程龙行恶,也表明了自己的目的,是奔着解决这桩事情来的。
见她错认了主人,程龙有心想解释。
刚开口说了个,“我……”
音还没落呢,就接收到了首座上那位公子的警告。
忙闭上了嘴。
“原是此事……”
首位上的公子,放了手中的茶杯,吩咐屋子里的丫鬟,“给二位女客上茶。”
复又回首打量王熙凤。
自她入门,他就觉得有种熟悉之感,此刻仔细打量了一番,竟险些恍惚是位故人。
她眉梢眼角间的模样,与那故人足足有七八分的相似,论身段神韵更是像足了十分。
只肖这一眼,上首的公子就面色一白。
原本井然有序客套就僵住了。
一双点漆似的眸子,直直的望着王熙凤那张玉容,“千秋……是你吗,千秋……”
身边跟着伺候的小厮,服侍了数年,第一次见到自家公子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不禁连连唤道:“公子……公子……”
尊贵公子哪里还顾忌的了那么多。
忙走下座,三步并两步到了王熙凤面前,“你可还记得我?”
语气焦急,神色欣喜。
“这……”
王熙凤拿捏不准此时的情况,一连往后退了几步。
平儿也意识到事态的发展,有些不对劲儿了。
连忙上前,将王熙凤护在了身后。
“二人贵客。”
那公子身边的下属见状,赶忙解释道:“你们莫怕,我家公子只是见着姑娘的模样,一时恍惚,思及一位已故的知己,这才唐突了。”
话到此处,既是点醒王熙凤主仆事出有因。
也顺带着是为了警醒自家主人,芳魂已归地府,眼前之人再像,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人。
听罢这番话,那公子苦笑一声,回过神来。
缉手行了一个大礼:“冒犯二位姑娘了,还望姑娘们海涵,某在这里给姑娘赔不是了。”
“公子客气。”
思及今日来此处的目的,王熙凤按捺住心里的不适,说了些场面话,将氛围又重新带了起来。
这样一来,那程龙就更没有存在感了。
全程听着王熙凤同首位公子的交谈,并一一记下,日后按照公子吩咐的去办。
等到天色渐暗,王熙凤见事情已经解决,便起身告辞。
那公子却着实不舍,见天色已晚,趁机提出:“你们均是女眷,路上行人往来,多有不便,不如由某护送姑娘二人归府,路上也可保平安?”
王熙凤也是个人精,又岂会看不出来这人葫芦里头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她挑眉一笑,行了个妇人家的礼,“不劳公子,我那相公自在外候着,有他陪着,路上很安全。”
闻言,公子唇间的笑一僵。
他一直避着,也不肯去往她已嫁人的事情上去想。
却不料她自己挑破了这层窗纱,故意告诉他,她已是出嫁了的妇人,不是什么姑娘小姐。
也罢。
“既然二位坚持,那就请便吧。”
待王熙凤离开后,那位公子敛了面色上的笑意。
恢复了以往的沉着冷静,吩咐身边人。
“跟上去,瞧瞧她口中的郎君究竟是何人?速速打探了,来向我禀告。”
“是。”
半个时辰后。
那人却回了永昌候府邸。
见着公子,开口道:“侯爷,奴才去打听过了。”
“奥,怎么说?”
灯下,那公子手执一册卷轴,饶有兴致回头。
“我跟着她们出门,并未见到那女子口中的相公。便又偷偷跟着她们一路过了宁荣街,眼看着那二人是回了贾府之中。”
“贾府?”
永昌候闻言,细想了几分。
这才依稀记起了似乎是有个什么贾府的,“那荣国公的府邸?”
“正是。”
永昌候就着灯火,将手上的画卷打开,里面是一幅女子的肖像。
画上这人站在瑶池仙境,背后祥云楼阁临立,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永昌候看着这幅画时,眼底满是柔光。
抚着画像上姑娘的容颜,情意绵绵道:“千秋,定是你见我思你良苦,不忍我在这尘世之中孤身独自一人,这才作法送了我一个与你相似的人儿来……”
见自家主子这般痴情,那随从也不禁感叹。
“侯夫人去世五年,侯爷未曾再续娶纳妾,日日思念夫人,如今定然是夫人显了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