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如此,我早已随她去了……”
“答应了她,我就会做到,既然要替她活,自然不能无名无分的……”
见他笃定。
王熙凤只好应下。
“老祖宗也去了,林妹妹如今在京城也没了什么亲人,若说起来,还是我跟琏二爷跟她要亲近些。既然要拜堂成亲,你便选个良辰吉日,来我家里迎她,到时,我跟贾琏算是长辈。”
王熙凤代林黛玉应下了这桩婚事。
只因,这也是林黛玉临终前,未完成的梦。
“多谢!”
沈岸离去。
留下了那套火红色的,终究没来得及穿上身的嫁衣!
王熙凤带着那套嫁衣回了府。
又亲自打理整齐,辟了个院子,给它住着。
只等沈岸上门迎亲。
下月初八是个好日子。
沈岸找了媒人上门,过了五礼,到了大吉的喜日子,上门亲迎。
王熙凤送嫁。
将原本给林黛玉备下的嫁妆,一齐抬去了红枫林。
一路锣鼓喧天,唢呐声响。
路上行人纷纷侧目,想看看是谁家在娶亲。
那辆八人抬的喜轿里面,风吹起轿帘,隐约可以窥得新娘子一角红色的嫁衣,如霞光满天,格外耀眼。
到了红枫林,请新娘子下轿环节。
是沈岸,亲自将整齐码放在轿子里的嫁衣抱在了怀里,抱了出来。
一拜天地……
沈岸无父无母,林黛玉魂归离恨天。
二拜高堂……
高堂上坐着的,唯有贾琏和王熙凤。
夫妻对拜。
拜着的却是沈岸和那口薄棺。
到了最后,众人才发现,不知是谁,在棺材上面还摆了一株绛珠草。
但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礼成之后,他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午后。
棺木被放入了沈岸亲手修好的坟中。
墓碑上,刻着的:
亡妻沈林氏--黛玉之墓。
落款:夫,沈岸。
那一天,早上还好好地。
到了下葬的时候,天上下起了下雨。
到处灰蒙蒙的。
大家都说,一定是沈岸的爱意感动了上苍,上苍允许林姑娘回来成亲了。
因为当地有个传说,下雨天,是割舍不掉人间亲人的亡魂。
乘着雨,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粗糙的大手,抚着墓碑,喃喃自语。
这桩喜事才刚进入尾声。
王熙凤就又听到了另一桩喜事。
说是朝廷和南召国休战后,南召国国君听闻我朝新帝即位,上了国书,希望可以两国联姻,共襄盛事。
新帝自然同意。
南召国送嫁的车架,不日就将入了京城。
王熙凤听到这桩消息时,表情有了片刻的沉寂。
平儿还在喋喋不休,“不知道是哪位公主嫁过来?”
“不知道。”
王熙凤给巧姐儿换了套新衣裳。
这丫头越长越大了,一个月前的衣裳就已经穿不上了,只好给她换了新的。
清哥儿躺在旁边,拽着巧姐儿花花绿绿的新衣裳。
平儿看了哈哈大笑,“我们清哥儿也喜欢看妹妹穿花衣服,是不是?”
二人正说着呢。
贾琏从外面进来。
他近来又忙碌起来了,时常不见踪迹。
只是他在忙什么,依旧不肯告诉王熙凤。
王熙凤知道他心里埋藏着秘密,也不问。
两个人偶尔见面,亲昵一番。
平儿很有眼色的抱着两个孩子出去了。
“卿卿……”
贾琏抱着她,大口呼吸她身上的馨香。
他累极了,眼窝深陷,诱人的桃花眸中浮上些许红血色。
王熙凤抚着他下巴处的青胡茬。
两个人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就这样紧紧抱着。
就能感受到彼此的关怀,和带给对方的慰藉。
翌日清晨,贾琏离开了。
王熙凤睡醒,听闻外界传说南召国宫主的送嫁队伍要进京城了。
她破天荒的凑起了热闹。
“我们也出去看看吧。”
两个孩子给了乳娘。
王熙凤和平儿挤在攒动的人群中,看着南召宫主的送嫁车队入城。
先前数百精锐将士当头。
之后又是上千奴仆宫女。
南召宫主的车架在中间,她穿着一身嫁衣,坐在辇轿中,面容清愁,透着端庄持重。
与记忆中的腰间缠着一柄九节鞭,飒爽的长公主,判若两人。
再之后,是抬着嫁妆的粗使仆从们。
她就这样,在战败后,被自己的国家送到了曾经的敌国来和亲。
送亲的人,皆是侍从守卫,而无一亲近之人。
她被迫脱下自己的骑装,扔了自己的武器,将数十只辫子拆开,梳成了时下流行的贵族女眷发髻。
擦着厚重的铅粉,头上戴着金钗。
明晃晃的。
映衬着她宽袍广袖的襦裙,入了京城。
即将嫁入后宫,成为敌国的皇后。
王熙凤看着看着,眸中逐渐涌出泪来。
“奶奶,怎么了?”
平儿不解,还以为她身子不舒服。
“无事。”
王熙凤浅浅淡淡道:“走吧,回去吧。”
她猜到了。
听闻南召要送公主和亲之时,她就猜到了。
南召只有一个适龄的公主,她曾是比南召国武士都要耀目出色的女子。
如今母国战败,被迫和亲。
她没得选。
亦如林黛玉,面对贵妃的逼迫,宫闱算计,权势更迭,同样没得选。
她们都是活在乱世中的可怜女子。
她们的命,从来不是自己的。
傍晚,驿馆传来消息。
说是南召的和亲公主入住时,下人不小心打翻了蜡烛,驿馆起了火。
火势虽不大,已经被扑灭了。
但到底不是好兆头。
公主还没入宫,就碰到了这种事儿。
最后又驿馆的管理人员,暂时决定,寻一家客栈,将公主安置了。
数来数去,京城中最大的酒楼“月隐楼”是上上之选。
王熙凤将三楼靠东的厢房收拾出来,又让人添置了许多东西,以及那盏琉璃墙壁,也稍加改造,变成了一盏山水屏风。
就这样,和亲公主住了进来。
在楼里时,她一直待在屋子里,没有出来散心。
王熙凤拿了饭菜送过去。
放下后,却没走。
叹了口气,“再不出去走走,宫中封后的旨意就该下来了。一入后宫深似海,以后想是也没机会再看这京城景象了……”
南召宫主背对着她,声音寡淡:“心死之人,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