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过三更,月上中天。
白玉京整个人躺在床上,四肢展开,如同一个大字。他似乎已经停止了呼吸,如果有人仔细探查,就真如死人一般。自胎息经入常境后,白玉京修行时,便彷如灵魂出窍,意识进入到一种玄妙无比的世界当中,如梦如幻。
这五年来,白玉京每次修行,意识在那玄妙的世界中基本都是在练剑,将剑法练的炉火纯青。只是全清子也不通剑意,白玉京剑法虽纯熟在心,时间一长也进无可进,陷入到一种难以突破的瓶颈当中。
若早在五年前白玉京便在张松溪身边修行,怕早就突飞猛进,也不至于相比五年前,除了真气大成外,剑法娴熟了些,几乎没有长进。
“天地为阴阳,阴阳交而万象生。”
“天青,水也,在天为雨,在地为泽。地赤,火也,在天为雷,在地为火。雨来而水积,顿成山泽;风起而雷生,便动地火。此即为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景……”
“天道苍茫,地德载物。风无相,雷无影,水至柔,火至刚,山而挺,泽而广。”
随着白玉京的意识沉浸到张松溪所说的八景当中,那玄妙的世界似乎有了些生气。原本这儿没有时间与空间存在,又逐渐出现苍茫的天空,赤红的大地。
逐渐,地势挺起,河泽环绕。又有风起雷鸣,引动山火。
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种物象一一出现在玄妙的世界中,他似乎真如庄子一般与天地共生,万物万象都在他一念之中。
而白玉京无法察觉到的是,在他的意识沉浸到这八种物象当中的时候,他那原本躺着的身体开始站了起来。当他意识化作火时,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伸出右臂。
右臂笔直如剑,挥舞间如升腾而起的猛禽,带着熊熊烈焰。
而当他的意识化为水时,他的右臂舞动间又极为轻柔,如长蛇水中游。
意识化为风时,如下山猛虎跳跃,意识化为山时,又如旱地巨龟昂首。
如此,他的意识落到风雷火水山泽六种物象时,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使出了这六种物象相仿的招式。白玉京明明没有控制他的身体,但他的身体又似乎跟随着他的意识在行动。
正是胎息经中一种有别于他人的修行方式“外其身而身修”。
……
无嗔大师的死直接震惊了整个江湖,一时间,整个杭州府江湖人士人人自危。柳鸣生先前杀了不少人还没有这等效果,但无嗔大师的死却惊醒无数江湖人士。
而随着无嗔大师的死,剑胆琴心的消息也被传出去。魔门将卷土重来,约战正道门派于摩云岭。
不管江湖上如何哗然一片,此时的灵隐寺灯火通明,禅声阵阵。千佛殿中,释厄法师和寺中和尚正在为无嗔大师超度。而在千佛殿前面的天王殿中,除了赵师全道长,还来了不少江湖人士。
若有见识的人在此,定会惊讶万分。
殿中大约有二十几号人,但这二十几个人分明都属于江湖名门正派。
其中正道九大门派除了少林外,其余门派都有人在此。武当的赵师全不用多说,还有昆仑派的百里无行,崆峒派的张志西,华山派的杨莫为,九华派的不休和尚,青城派的李万君,龙虎山的木无青,五台山智真和尚。
“赵道长,你将我们唤到此处,说能除掉白衣人。但这都两天过去了,白衣人连个影子都没有。”说话的是百里无行,此人身材高瘦,善使九节银鞭。江湖人称“鞭长能及”,只因此人双臂过膝,远长过常人,常人鞭长莫及的事对他来说却不是难事。当然,更多的是赞叹此人武功出众,鞭法过人。
这才两三天过去,赵师全先前受的伤似乎已经完全痊愈。他听了百里无行的话缓缓说道:“那白衣人原先不敢来寺中,就是因为有无嗔大师在。如今无嗔大师惨遭贼子所害,魂归极乐,白衣人定然不会放过这等机会。”
他看了看众人:“贫道师兄应师来就是死在白衣人手中,自贫道听闻这消息后,无一日不想为师兄报仇。但那白衣人虽然行事如魔道贼子,但剑法之高明,几乎独步江湖,又行踪飘忽不定,想要报仇是千难万难。所以贫道不得不将诸位请来,共商此事!”
“赵道长,我们这么多人在此,他如果不敢来了呢?”说话的是神行宗的白英生,人如其名,长相俊秀,此人倒不是赵师全请来的。神行宗地处洛阳,与少林寺关系一向融洽。他听闻无嗔大师死讯,连忙前来祭奠。
他话一开口,就觉得众人神色有异。其中一名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听了他的话不禁笑出声来,显然不认可他这话。白英生微微恼怒,说道:“阁下何故发笑?”
那中年男子倒是不恼,这大冷天的,他竟然还带着一把铁骨折扇,轻轻一挥,扇面上刻着“青衣楼”三字。白英生见了,不禁脸色微变,本想道个歉又拉不下脸面。
其他人见了青衣楼三字,也是微微一怔。
赵师全连忙道:“这位是青衣楼的百晓锋先生。”
青衣楼,江湖上消息最灵通的门派。几乎每一个府县,都有青衣楼的人。或者是
酒楼里的说书先生,又或者是街头的算命术士,三教九流,无一不为青衣楼探子。
青衣楼靠着贩卖消息几乎是全江湖最富有的门派,神行宗虽然也算名门,但相比青衣楼却是差了不少。若不是青衣楼历史渊源不长,崛起于三十年前,怕是能与正道九大门派并列,成为十大门派之一。
“百晓锋先生乃是青衣楼杭州府主事,杭州府的事就没有他不知晓的,白衣人会不会来,他也是最清楚的。”赵师全说道。
百晓锋抱拳向众人行礼,缓缓道:“三日前,白衣人杀了元坛法师……”他说到元坛法师时,在他不远处站着一位身材瘦小,身披淡黄僧衣的中年和尚,那和尚脸上浮现出一丝忿恨,他正是元坛法师的师弟,九华派不休和尚。
“是夜,青城派杨以升被人一剑刺死在富平客栈。近两日,死在白衣人剑下的人足足多了二十几人,其中就有崆峒派的陈思坤,昆仑派的徐长缨,华山派的步飞延,龙虎山蛟真人,五台山非鱼法师等诸多正道中人……”
百晓锋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众人神色,他没有说出来的是,死去的这些人在各自门派要么是多受同门师兄弟爱戴,要么就是掌门人弟子,几乎都是下一任掌门人的竞争人选之一。
那白衣人先前从未大肆乱杀无辜,这次却突然大开杀戒,怕其中多有隐情。
等百晓锋将白衣人这些日子杀得那些人一一娓娓道来,众人不乏有变了脸色的,显然是有些惊惧,这白衣人比他们想象中的似乎要厉害许多。
赵师全见此,不由说道:“大家也无须担心,那白衣人再厉害也只有一人。到时候我们也不必和他讲什么江湖道义,一起动手,保证让他有来无回。”
“阿弥陀佛,道长言之有理,这等魔道贼子,不必和他讲究江湖规矩。”不休和尚附和道。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这时,院外一阵“咕咕”的鸟鸣声传来。
“谁!”赵师全叱道。
百晓锋连忙道:“是我门中信鸽,应该是白衣人的消息到了,你们稍等。”他人出去没一会儿,就返回来了。“白衣人来了!”
“白衣人来了?”众人纷纷暗惊。
“已经在来灵隐寺的路上。”百晓锋说道。
“哈哈,来的正好,我正要为师弟报仇。”百里无行笑道,其他人也一个个目露寒光。赵师全却是朝门外站着的沙弥吩咐了几句,让他去通知正在为无嗔大师超度的释厄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