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臭小子……”
“爷爷们正嫌乐子不够,这行侠仗义的竟然送上门来了……”
“竟然敢管我们太湖水寨的事……”
“原来是个醉道人。”
白玉京说话的时候已经出现在这群人面前,顿时喧哗一片。
“好了!”王大麻子毕竟多了些心眼,白玉京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江湖上厉害的年轻人如过江之鲫。更何况,还穿着一身道袍,黄山道士最出名的莫过于黄山派。他心中顿生一个疙瘩,这儿离黄山派可不远,若伤了这黄山派的小道士,惹来一群老道士可不妙。
“这位小道长,我们是太湖云水寨方二哥的人。”王大麻子缓缓说道,又指着中年剑客道:“这位偷了我们方二哥的宝贝,还请小道长莫要多管闲事。”
“……”那中年剑客似乎要说话,但不知是中毒太深还是伤势太重,嘴张开却没有话传出来。
王大麻子见此心中更是冷笑,看着白玉京,暗道:“我都这般说了,你还是不给面子,别说你是黄山派的,就算你是武当山的小牛鼻子,说不得也得斗上一斗了。”
“果然是强匪一类,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也能说成黑的。”白玉京的话让王大麻子瞬间变了脸色。
顿时,两个汉子拔刀而上。
“当!”
两名大汉同时出刀,分别从白玉京两旁袭杀而来。
白玉京似乎被吓醒了,顿时从马背上跌落下来。让人更诧异的是,白玉京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但就在两把柳叶刀即将斩在白玉京身上时,白玉京突然消失了。两把柳叶刀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当然,这是对于那两名大汉而言。
而在其他人看来,白玉京似乎只是轻轻往前踏了一步,就轻易躲开了长刀。
下一刻,没等其他大汉反应过来,白玉京似乎瞬息间直行数丈,从数名大汉面前掠过来到了那王大麻子跟前。
王大麻子虽然也被白玉京的速度吓了一跳,但本能地感觉到威胁,手中九环刀如打铁的锤子一般疯狂抡动起来。刀光闪耀,风声咧咧。
但让王大麻子绝望的是,在他眼中,那年轻道士仅仅是伸出右手,屈指一弹。
凛然的气劲落在九环大刀上。
“叮——”
一声脆响,又发出“当”得一声,半截刀刃落在官道上数块青石间。
王大麻子愕然地看着手中半截长刀,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行走江湖数十年,他的武功虽然算不上一流,乃至在二流高手中也只能垫底。但见识方面却一点不差,能单纯以真气击断他手中长刀的人不是没有,比如他们云水寨头头方二哥就能做到。
可是能如白玉京这般轻松写意地又有几人?
想到这一点,王大麻子心中惧意陡增。他和兄弟们死在此地不算什么,若是祸事引上云水寨,那罪过就大了!毕竟,这等厉害的年轻道士
,怕不是黄山派的,而是武当山的。武当派可是江湖正道魁首,岂是他云水寨能惹得起的?若让方二哥知道了怕杀了他的心都有。
“啪”得一声,在白玉京略微惊讶的目光中,王大麻子突然跪倒在他面前,“这位道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小的等人。”
这一幕落在其他汉子眼中,一个一个目瞪口呆,一些反应过来的人血气直涌上天台,叫道:“五爷,这小牛鼻子道士再厉害,我们兄弟也不怕,大不了一死而已!”顿时,群情激奋,胆大的已经拔刀而起。
王大麻子心中既喜又怒,但没等他有何动作,白玉京一挥长袖。磅礴的真气涌动,不仅那些扑杀向白玉京的汉子,就连王大麻子也被扫飞丈余远。
“滚吧!”
王大麻子顾不上身上伤势,连忙制止了冲动的众人,大喝道:“走……”带着一群汉子狼狈而去。
白玉京见这些人离去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连忙来到那中年剑客面前将他扶起,暗运青木真气输送到他体内。淳淳的真气经过他体内各个经络如春雨滋润万物,那中年剑客原本暗淡的目光慢慢有了起色。
“……道长……去南京……秦淮河畔找……找剑公子……”
中年剑客勉强清醒过来,也能开口说话了,虽然断断续续,声音也含糊不清,但白玉京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你先不要……。”说话二字白玉京终究没有说出口,他也感觉出来了,这中年剑客虽然看起来年纪并不衰老,但身体几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仿佛生机将尽的老者一般。无论他的青木真气如何补充进他体内,都无济于事。
“将我……我……锦囊里的异铁……转交给他……”
“告诉他……他我找到……桃花源……”
中年剑客说到桃花源的时候,嘴角微微翘起,似乎显得很开心。而等他说完这三个字,也就再也没了声音。
白玉京能清晰地感觉到中年剑客的气息在瞬间衰弱,直至消失无踪。
他抱起了中年剑客,走到一旁山林间,挖了一个坑将他放入其中。想了想,又跑到官道上,寻到被王大麻子打飞的那把剑。
“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这把剑既是你生前所用,或许死后亦可凭此称雄。”说完,白玉京将长剑轻轻地放在他右手边,目光不由自主地看见了他腰间的橘黄色锦囊。想到他所说的异铁转交给剑公子,白玉京不由将它扯了下来。
入手时微微一沉,竟然异常地沉重。
白玉京将锦囊打开,入目的是一块黑乎乎的石头,大约婴儿拳头大小,却足有二十余斤重量。
“这就是他那所谓的异铁?”白玉京疑道,他虽然没有答应此人,但此人既然临终托付于他,他自然要办到。只有等胡总督事了,再去南京寻找那剑公子。
将中年剑客掩埋之后,白玉京继续上路。
是夜,白玉京并没有赶到城中住宿,只好在山林间一颗大榕树上暂时歇息。将马系好,人躺在树梢,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夜色暗淡,耳畔隐
隐几声寒蝉凄切。
但还没有到天明,他就醒了,因为远远地有一股酒香直往他鼻子里钻。
白玉京寻香而去,没多远就看到了片桃林,不禁意外,这荒山野岭竟然还有人载种的桃林。桃林中已经生起了一堆篝火,篝火旁一名老叫花正低吟着歌声,声音又轻又急,还夹杂着安庆这一带口音,白玉京根本听不清他在唱些什么。
但这些都无关紧要,白玉京的目光已经被他手中那满是黄泥的酒坛给吸引住了。
那老叫花见了白玉京也不惊讶,一双昏黄的眼睛盯着白玉京瞧了瞧,笑道:“小道士,想喝酒?”
白玉京点了点头,这五年来在葛皂山喝得最多的就是江西的米酒,浑浊浑浊的,没多少酒味。虽然也有香客偶尔会送些好酒来,但也只能满足他那一时口欲。
而眼前这坛酒酒香浓郁,借着秋风,他在几百丈外的树上都能闻着,定然是绝顶美酒。
老叫花笑道:“给你尝一尝也不是不可,你先猜一猜这是何等酒?”
白玉京沉吟一会,笑道:“此地虽地处安庆,但也近宁国府。久闻宣酒醇厚芳香,莫不是昔年盛行一时的纪叟老春?”
老叫花听了不置可否,反而低吟道:“纪叟黄泉里,还应酿老春。纪叟老春确实是一种好酒,但八百年来,早已失传。小道士你能说出这名字,也算是好酒之人。”
他说到这又不继续说了。
白玉京听他说到那两句李太白的诗,不由灵机一动,说道:“老丈这酒莫不是桃花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据传汪伦在黄山下酿酒,苦于山深埋没酒名,便曾宴请李太白品酒,而一时名声大噪!”
老叫花哈哈大笑,一拍满是黄泥的酒坛,就轻飘飘地飞向白玉京。白玉京也不在乎那酒坛上满是黄泥,咕噜喝了一大口。只觉口味净爽,酒入肚肠,余香绵绵绕于唇齿间不散。
不由大赞一声“好酒!”
老叫花笑道:“当然是好酒,这坛桃花春老叫花二十年前就深埋此桃林中。不想,才开坛这酒香就把小道士你给引来了。”
白玉京虽然想再多尝一口,但听他这般说,不由将酒坛递还老叫花。
老叫花接过酒坛,诧异道:“这酒不好喝?”
白玉京摇摇头,笑道:“君子不夺人所好,贫道虽不是君子,但老丈能让贫道尝得一口此酒,就已经心满意足,哪敢贪图整坛美酒。”
老叫花笑了,他拧起酒坛也猛灌了一口酒,又扔给了白玉京:“昔年李太白喝酒说对影成三人,但此时无花无月,若无小道士陪老叫花喝酒,岂不浪费了这一坛好酒。”
白玉京笑了,恭敬不如从命。
不知是白玉京多年未尝得此等好酒,还是这坛桃花春后劲足,白玉京才喝了几口,就昏沉醉去。等醒来时,已经是日过中天,那老叫花早已不知去向。若不是酒香依稀,白玉京还以为是一场梦。
待回到系马之地,好在那马儿还在,不由上马朝安庆府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