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见我去,亦为我飞翻。”
江湖上有见识的人都知道太白剑法最初乃是明月奴所创,其招式都由谪仙人李太白的诗句演化而来,后传至“白玉京”开创太白剑宗。但大多数人并不清楚,明月奴传下的剑法也只有十四式,流传至今八百年来,有遗失的亦然有后人增补的,到素霓生手上足足有四十七式。
而眼下这一剑,正是素霓生所添的第四十八式。
在场所有人见到这一剑时无不动容,因为世人皆知剑乃凶器,往往剑光一动,凛然杀机四溢。但素霓生此刻这一剑,却风轻云淡,仿佛不沾人间烟火。
又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自然而然仿佛天外一朵白云飘来。
白玉京看着这一剑,久久无语,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谪仙人!”这一剑仿佛仙人谪落凡间,一袖拂出,白云万朵。
都说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而剑快到极致是不是显得很慢?
素霓生这一剑就让人感受到了这种意境,说起来玄之又玄,明明看起来轻飘飘地,但偏偏无处可躲。不仅仅阴阳二叟这般想法,在阴阳二叟身后的那些江湖人士都是这般念头。
仿佛一剑出,时间都慢了下来。
或许,这就是剑法与剑道的区别,一则是法,再精巧,也有迹可寻,一则是道,不可言,不可知。
阴阳二叟不愧是纵横江湖数十载的一流高手,面对这等近乎道的剑术竟然还是拔出了手中长剑。阴九凤面色玄青如水,阳六龙面色赤红如火,两人剑光一起,顿时水火交融,阴阳并济。
“龙凤交GOU,天地相合。”
两把长剑一把宛如长龙,一把宛如飞凤,龙凤首尾相交,仿佛天地圆融,化为混元。
白玉京见到这一剑,霎时间就想到了老和尚说的长河落日圆,两者剑式都是混元,如大罗天圆一般,任你招式如何惊奇,都突破不了这布下的天罗地网。
若是佘石明那一剑面对阴阳二叟这等混元剑式,怕会被轻易挡下来。但素霓生的剑,已经不能说是剑法。他的剑如谪仙临尘,本就不属于这芸芸众生。
正如天衍大道五十,遁去其一。若说阴阳二叟这一剑能囊括天地四十九种大道,那素霓生的这一剑就是遁走的“一”。
这话说来长,但双方交手也只在瞬间。
下一刻,阴阳二叟人如惊鸿,朝一边飞掠而去。空中隐隐洒落数滴鲜血,显然有人受了伤。而在他们身后的江湖人士,不少人惊呼出声,因为夺命秀才李魁生和平岳剑岳满山两人右手掌鲜血淋淋,不知何时被剑气洞穿了手掌。
“多谢太白剑客手下留情。”岳满山说完,赶紧往一边退去。那李魁生暗暗看了素霓生一眼,也悄然而去。
也只有他们二人心里清楚,在素霓生出剑时,他们因为功夫比其他人精深,感受着素霓生那一剑带来的压力不由自主想要出手。但他们刚一动手,就觉手掌心一疼,赫然被凌空剑气洞穿掌心。
好在素霓生并无害他们性命之意,才侥幸留得一条小命。
那些原本还想阻拦素霓生的江湖人士见了不由纷纷退了下去,贾宝玉牵着不白,走到素霓生旁边:“那阴阳二叟看起来没传说中的厉害。”
素霓生摇了摇头,说道:“这二人任何一人武功剑法都不逊色你,若二人齐出,你千万得小心。不过,近三个月你不必担心,阴九凤被我剑气伤了三阴经,暂时用不了剑。”
两人仿若无人一般朝白云观而去。
白玉京本来想跟上去,叶希鹏拉住了他的手。
“你现在还是通缉犯。”叶希鹏是不愿意白玉京掺和进素霓生的事情中。
“我只是想和贾兄打个招呼。”白玉京又想到叶希鹏说陆炳是他的师父,不由道:“为什么一定要比试呢?”突然,想到太白剑客也是应约来访他师父陈遇仙,导致他师父重伤受华山派玉成子偷袭。
这江湖果然从不曾平静过。
这次太白剑客和陆炳交手,无论谁输谁赢,贾宝玉和叶希鹏二人关系怕都会有隔阂。
叶希鹏心中叹了一口气,说道:“喝酒!”
两人酒足饭饱后出了映月楼,叶希鹏向白玉京告辞,虽然知道有锦衣卫记录了这里的一切,但他还是要亲自去和陆炳报告。那些锦衣卫看不出太白剑客的造诣,但他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在没见到太白剑客出手前,叶希鹏一直认为太白剑客再厉害也赢不了他师父,但如今真见到了太白剑客出手,他才觉得师父与太白剑客交手有些冒险。
白玉京知道他有要事,也不便留他,就自己一个人在西市逛了逛。又想着那贾宝玉和太白剑客去了白云观,心想还是去看看。
才走到一家酒楼前,就看见几名年轻道人走来,其中一人略有些熟悉。白玉京仔细打量两眼,正猜疑间,旁边一胖道人笑道:“永福师兄,昨天那听春阁的姑娘漂亮吧,晚上要不要再去瞧瞧。”
白玉京心中一个机灵:“永福!”
这些人是华山派的人,那永福不正是玉成子的徒弟。白玉京虽然心中恨意一起,但还是忍住冲动,没有上前去。
师父说不入常境不得回山,如今他的胎息经已经步入常境,这大半年来也打通了阴蹻脉、阳蹻脉,只差冲脉和带脉就能真气大成。单任武功而言,他已经不惧玉成子,更别说眼前这几个年轻道人。
只是双拳难敌四手,他不知道玉成子有没有跟来。若这边抓了永福,惊动了玉成子,导致他做好准备邀请来帮手就麻烦了。
那永福也看见了白玉京,但白玉京较之几年前长高不少,而今又因为上了通缉令所以没有做道士打扮,看起来就是寻常青年,他也没有注意打量,根本没认出白玉京来。
白玉京等他们经过后,就悄悄跟了上去。
西市和东市不同,东市多巷子,而西市多胡同。一路转过几个胡同,就跟到了西便门外,很快那几个年轻道人进入了一个院落。院落中赫然树立着华山派的旗帜,白玉京暗暗点头。又左右瞧了瞧,那院落虽然有种了几棵大树,但大白天的也不方便上去,只好记下地址,先找了个茶馆坐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日落,那几个年轻道人又出了院落。白玉京心中顿喜,白天听这几人的意思肯定是去听春阁。去这等烟尘之地,想必这些年轻道人不敢和师父说实话,那他正好趁此将这几人擒下来问个明白。
想到这儿,他不由拿起了酒葫芦,趁着他们刚走入一个胡同时,一边喝酒一边跌跌撞撞走了过去。
“哪来的醉鬼。”那胖道人还没说完,就觉浑身一麻,竟然被人点了全身穴道。就听得一道陌生的声音:“你们是华山派的吧?”
又听永福师兄说道:“既然知道我们是华山派的,就赶紧给我们解了穴道,否则……”他的话似乎还没说完就痛呼一声,又听那陌生的声音说道:“你师父玉成子可是来了?”
“你认识我师父?”
“你们华山派除了玉成子还来谁?”
“不想说?”
又是一阵惨叫,胖道人心中一片冰冷,他在前面根本看不见后面发生的事,但能听出来永福师兄被那人施了手段正痛苦哀号,隐约间听得陈荣师兄说道:“我说,我说,这次就我师父玉成子来了。”
这话过后,胖道人就觉脑袋一疼整个人就昏迷了过去。
白玉京将除了永福外的道人全部打晕,扔到一边黑暗角落里,便施展轻功带着永福朝他下午记下的那个院子而去。
此时,玉成子正在抄写道经,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些心绪不灵。忽然,院外的大门被推开,“可是朝厄师妹。”玉成子笑道。
来者是两个尼姑,一老一少,老尼姑法名朝厄,乃是华山西峰莲花庵的住持,那年少的尼姑正是她的徒儿八苦。八苦并没有像名字一般长得一副苦瓜脸,反而长得落落大方,而且很喜欢笑。
就如此刻,她跟在师父后面,虽然没有说话,但嘴角依然噙着笑容。
“玉成子师兄,这次得叨扰你们师徒了。”
本来按理说佛道不相容,但玉成子所属全真教派,与白玉京所奉三山正一不同。全真教祖师王重阳推崇儒释道三教合一,曾言:儒门释户道相通,三教从来一祖风。
所以朝厄师太的莲花庵在莲花峰与华山派为伴,两者并没有争斗反而相处融洽。
“师妹说的哪里话,永福那小子做的对,我们这院子本就空了几个房间,师妹二人尽管在此落脚。再说,如今京城鱼龙混杂,我们两家在一起也能有个照应。”
“谢过师兄,永福他们呢?”朝厄师太低诵一声佛号。
“永福他们几个好不容易下个山,说出去……”玉成子话还没有说完,就听永福的声音传来:“师父……”他的声音似乎与平常有些不同。
只见一道身影跌落进院中,紧跟其后一道人影走了进来。
“谁!”
玉成子借着院中的灯隐隐看清楚了白玉京的长相,见是一个年轻人,心中警惕略轻。又看了看满脸痛苦神色的永福,脸上似乎青筋暴露,显然是被人以真气逆行经脉,如万蚁噬身般疼痛,怒气顿生:“贫道这徒儿到底何处得罪了阁下,阁下要以如此手段害我徒儿?”
别看玉成子似乎彬彬有礼,但若不是朝厄师太二人在此,他都不会过问,直接出手擒拿住此人。朝厄师太见永福那痛苦模样,也不由暗暗心道这年轻人好毒辣的手段。
她微微朝玉成子一旁靠了靠,虽然知道玉成子武功高强不用帮忙。但若有什么意外,也能帮衬一二。在她身后,八苦依然噙着笑容,只是看着白玉京的眼神似乎若有所思。
白玉京除了问过永福外还找其他道人确认过这儿只有玉成子一人,所以也没有料到还有两个尼姑在。听玉成子这般说,冷笑一声:“你这徒儿是没有得罪我,但你就未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