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刀惨白的刀刃落入北原千秋眸中是那般的明亮,就像去年那一场兵变,大火中那些扬起的长刀,是那么得刺眼。
刀光落下,便是火烧云一般红霞漫天。
她的两个哥哥,一个弟弟,三个妹妹,还有母亲都在那一晚死去。若不是那个人,她怕也活不到今天。只是,就这样死去,那个人怎么可能放过她的父亲。
“咔嚓——”
清脆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就如同世间最美妙的声音。
北原千秋怔怔地看着那把明亮的太刀凭空折断,而九野泉更是惊呼一声:“你,你没受伤……”明明白玉京还在船舱之中,九野泉竟然朝一旁大河一跃而下。
尽管还是初春,河水冰冷刺骨,他毅然决然,潜入河水深处。莫说逃到另一条小船上,就连冒下头也不敢。
而在他落水的刹那白玉京也出现在了北原千秋面前。
“道长,你已经恢复了?”
白玉京摇了摇头。
北原千秋还欲再问,船夫的声音突然传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看来也是被惊醒了。
北原千秋看了看那被青萍剑刺破的船板,正源源不断地渗透着水,走过去拔出长剑,呼喊道:“不好了,船漏水了。”
“什么?”
船夫连忙穿过船舱过来,刚出船舱就觉浑身一轻,却是被白玉京提在了手中。只见白玉京一手提着他又一手提着北原千秋,脚下生风,翩翩然就越过数丈之遥稳稳落到九野泉留下的渔船上。
“这儿你来处理,九野泉肯定不敢再来了。”白玉京说完就进了船舱,他体内的秘剑必须要清除了。
北原千秋看着愣愣地船夫也不禁一时愣神,不过总算是保住了小命。
白玉京进入船舱,便盘膝而坐,瞬间摒弃所有念头,胎息经自然而然地运行。若北原千秋走进来查看白玉京的状况就会惊讶的发现,白玉京整个人仿佛江河中的乌龟在地底沉眠一般,体内气血流动几乎冻结了,异常的缓慢,呼吸更是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此时此刻,白玉京的意识却是脱离了肉身,完全进入到了另一个奇异世界。
这奇异世界正是他的胎息经在步入常境之后产生的虚幻世界,他也一直认为那是梦中世界。但直到中了冢原卜传的秘剑之后,白玉京才明白他当初的猜测是大错特错。
那个奇异世界根本就是他的祖窍之所在,也就是双眉之间的紫府天庭。此处正是神明居所,人的精神灵光寄存此处,在道书上又称上丹田或泥丸宫。
按理说,他本该早就明白,但是因为祖窍乃是人体要穴,纵然是绝顶高手也不敢轻易以气血贯之,因为轻则脑死,重则毙命。而白玉京虽然是道士,但毕竟是一介江湖中人,从没有习练过内丹练气之法门,根本没有想过胎息经能开辟紫府天庭。
不过
想想也不奇怪,胎息经据说乃是陈抟老祖所传。陈抟老祖本就是练气修仙之人,他留下的法门怎么可能只是普通的武功真气心法。
而冢原卜传也不愧是日本剑圣,他早就踏足先天,本着先天之后便无路可走,所以其另辟蹊径竟然创出了秘剑,欲以秘剑开辟祖窍天庭。只是此法必须汇集全身精气神,其自身又年事过高,一直不敢尝试此道。
就如当初的万岁老人自愿受此秘剑,结果当场死亡,他就更加不敢尝试以秘剑开辟祖窍天庭了。
若不是与白玉京争执不休最后更是落入下风,又因晴云阁火起,他也不会急着一决胜负施展此秘剑。在他想来,白玉京虽然步入先天,但肯定没有开辟天庭,受他这一记秘剑纵然不倒毙当场,怕也是心神遭受重创。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白玉京早早开辟了紫府天庭,他这一记秘剑就直入其中。当然,白玉京受此秘剑也是凶险万分,毕竟紫府天庭乃是精神长住之所,若不是他自幼修行胎息经,孕养的心神远超常人,怕当时就如一点薪火被冢原卜传的秘剑给斩灭。
即使如此,他也不得不分出九成九的心神在紫府天庭中镇压那一道秘剑,所以这才匆匆下山。尽管遭风间久久仁拦截也未轻易动手,甚至刚才也只是惊走了九野泉。
而刚才暗施气劲也令那一道秘剑挣脱出去,正在紫府天庭中肆意破坏。
等白玉京所有心神进入紫府天庭之中,只见天地崩灭,虚空之上无数赤红色的利剑齐发,咻咻着摧毁这里的一切。他原本领悟了八景八象,紫府天庭中就拥有天地山泽风雷水火八种物象,却被那漫天剑影刺得千疮百孔。
那无数暗红色利剑正是冢原卜传以自身精气神凝聚而成的一道秘剑,落入白玉京紫府之中,就如大海分流,每一丝精气神就是一道利剑,万剑齐出。
换了其他任何先天高手遇此危机怕都难以抵挡,但所幸白玉京凭借着胎息经孕养的心神异常强大,又以八景八象自成一片天地,紫府天庭之稳固也超乎他人想象。
随着白玉京心神的到来,天地山泽风雷水火八种景象就如八卦阵型一般围绕在他周边,而他整个人也化作一柄参天巨剑。巨剑立于天地之间,剑尖划出山泽,剑身两面升起水火,风雷缠绕剑柄,呼声如龙如虎,气吞八方六合。
仿佛有一种莫大的吸力从巨剑中传出,那无数赤红色利剑纷纷不由自主地刺向巨剑之上。
顿如万流归海,万剑归宗!
无数赤红色利剑碰触到巨剑都纷纷湮灭,化为虚无。
只是那柄巨剑似乎也随着利剑的碰撞而越来越淡薄,时间也不知过去多久,那些赤红色利剑终于一扫而空。
而白玉京不知道的是他已经在船舱躺了一天两夜,这一天两夜对于北原千秋来说是无比的漫长,若不是白玉京还有那一丝丝几乎感觉不到的呼吸,北原千秋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去。
吃了点面馍,北原千秋又枯坐在白玉京面前。
看着白玉京那张年轻秀气的脸,北原千秋不禁想到了鹿岛剑圣。剑圣怕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败在这么一位年轻人手上,又想着若自己能和白玉京一般厉害那该多好。
突然,她发现白玉京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了,正安静地看着她。
“道长,你终于醒了。”北原千秋差点吓了一跳。
“我睡了多久,现在到什么地方了?”白玉京没想那么多,随口问道。
“你都睡了一天两夜了,可急死我了,我们现在已经到了江户崎城。”
“那走吧,去江户崎城,问问哪家茶楼最大,我们去那儿。”白玉京说完就朝船舱外走去,小船被系在河岸边,先前那船夫也早已经不见。就听北原千秋说道:“我已经赔偿了那船家的船资,他昨日就走了。”
白玉京点了点头。
二人下了船,白玉京看了看北原千秋手中的青萍剑,突然说道:“千秋,你想不想学剑?”
“我……我吗?”北原千秋一时怔住了,心中又惊又喜,“道长,你愿意教我?”
“前夜九野泉来袭,你能不畏生死拔剑而上,也算得上勇气可嘉。练剑者首先在于勇气,若面对比自己强的人都不敢拔剑的话,那又何必学剑。”白玉京一边说着一边朝江户崎城走去。
而北原千秋仿佛高兴坏了竟然忘了挪步,似乎也没听清白玉京的话。
“还不跟上。”
白玉京的话遥遥传来,北原千秋这才惊醒过来,连忙小跑着上前。
“其实我会的剑法也不多,一是我师门的六峰剑法,这门剑法贵柔贵精,很适合你们女子。只是此乃师门剑术,未有长者允许不可轻传。还有一门乃是恩师张松溪真人所赐,曰龟蛇,是一门拳法也是一门剑法,这门剑法刚柔并济,你倒是可以学上一学。”
“不过,到时候你怕是得去寻铁匠铺打造一柄我们明人之剑。”
北原千秋听到这儿不禁跪倒在地,却只觉一股柔和气劲将她托起。
“拜师就不必了,你为我抱剑,又守候我一天两夜未动邪念,该有此嘉奖。”白玉京挥挥手,示意赶紧赶路。
北原千秋只好道:“这都是千秋该做的。”只是声音低不可闻,看着大步向前的白玉京,她的心思突然有些乱了。
江户崎城最大的茶楼在城东,是城中大姓土岐家的家产。
北原千秋和白玉京来到这儿时,已经有人等候多时。令北原千秋惊讶的是,那人她也认识,竟然是原本该留在大宫城的九鬼犬夜叉。九鬼犬夜叉只是淡淡看了北原千秋一眼,而她的话却让北原千秋感觉浑身冰冷。
“神保氏在鲶江城还有些族人,目前和不少忍者世族以六角家为首抵抗来自织田信长的进攻。”
白玉京倒是神色不变,淡然道:“那我们去鲶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