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食用万物精华,借万物之气生长,故人即为万物之盗。是以,人体内自分阴阳,五行,其中五脏便所属五行。肝脏属木,白玉京昔年便是受乌鳢所制,以药浴孕养肝脏木气,导致双目失明。
乌鳢以天地万化经引出白玉京体内的肝脏木气,白玉京只觉肝脏如同心脏一般有种收缩的感觉,刀绞一般疼痛。丝丝青气从他胸前爬升到他脸上,仿佛青筋暴露,显得无比狰狞。
人体内经络如河床,而真气如水流。白玉京原本真气孕养于丹田,流通十二正经。此时,肝脏中孕养的青木之气纷纷通过足厥阴经涌出,顿如江河决口,充斥白玉京浑身上下。
按照乌鳢所想,白玉京没有修行天地万化经,根本熔炼不了青木之气,若将青木之气汇入丹田,必然导致与自身真气不和,而丹田破裂,功力尽失。又或者任由青木之气在经络中游走,亦会因为青木之气过盛导致经脉破裂而死。
白玉京唯一的办法就是将青木之气驱赶出去,借乌鳢的身体为排放处,将青木之气通过乌鳢的肩井穴进入乌鳢体内。若如此,正和乌鳢之意,白玉京吸收不了青木之气,但乌鳢修行了天地万化经,自然可以将青木之气熔炼为自身真气,到时候他便可以借助青木之气而功力大增。
只是乌鳢终究小觑了白玉京,白玉京虽然年纪不过十五六岁。但自修行胎息经后,心思空明,虽然不明白乌鳢为何这般紧要关头不借着机会着将他击伤,而是引出他体内肝脏的青木之气。但白玉京知道,乌鳢对他体内的青木之气是渴望至极。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摄取青木之气。
白玉京心念至此,便紧守体内手三阴经,防止青木之气通过手三阴经进入乌鳢体内。这般下来,白玉京面对浑厚的青木之气智能任之由之,那些青木之气如决堤之水,滚滚流淌各个经脉,顿时让白玉京浑身刺痛。
这话说来长,其实不过几息之间。白玉京痛不欲生之时,乌鳢顿觉体内白玉京真气攻势一松。但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又觉白玉京的真气绵绵不绝涌来。再看白玉京脸色逐渐恢复平静,那一缕缕青气亦是逐渐消失。
乌鳢怎么也想不到的是,白玉京眼看被青木之气折磨的生不如死之际,那青木之气却是通过足厥阴经期门穴进入到白玉京刚刚贯通的奇经八脉之一阴维脉中。又无比意外地从阴维脉的廉泉穴进入白玉京的任脉,贯通了督脉,会于丹田。
这换成其他人基本是不可能是事情,江湖上修行真气的人都知道,任督二脉总理阴阳,是为天地之桥,而且还属于隐脉。自古以来,能打通任督二脉的莫不是天下有名的强者。毕竟二脉一通,自成周天,与十二正经形成的周天互为内外。
而白玉京则不同,他天生五气朝元,任督二脉自通,是难得的先天之体。所以那青木之气才能从阴维脉直接进入任脉之中,再与督脉交汇于丹田。
这般下来,白玉京的丹田似乎被一分为二,又仿佛太极一般。那青木之气就是分割太极的弧线,将他本身胎息经修来的真气隔绝成两部分。它流经于任督二脉间,贯通丹田,生生不息。
自此,白玉京胎息经的真气行走于十二正经,是为外周天循环,而青木之气则行走于任督二脉,是为内周天循环,两者玄之又玄地交汇又互不干涉。
虽然如此,但白玉京的气血流动明显增快许多,乌鳢只觉一股无匹巨力轰然将他击飞出去。五脏受损,还未落地,已经喷出一口鲜血。他双目瞪的巨大,配合他那黑
不溜秋,光滑的头真如一只乌鱼般。
乌鳢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还没有发出声来,口中一口鲜血溢出。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短短时间内,乌鳢就败在了白玉京这个瞎子少年手中。那恰台吉的脸色是变了又变,最后缓缓吐出一个字:“走!”说完,一跃上马,鞭子重重地甩在马尾上。
烈马长嘶,奔腾而去。其他蒙古武士亦是纷纷上马,其中还有两人抬起乌鳢,乌鳢闷哼一声。白玉京虽然看不见,但此时内外周天一成,耳朵之灵敏竟远超以前,连忙喝道:“其他人可以走,乌鳢不能走!”
他说这话时已经运足真气,真如晴天霹雳一般在周边炸响。那两个抬起乌鳢的人似乎被吓住了一般,浑身一抖,抬起的乌鳢也被跌落在地,发出一声痛呼。
“奥鲁,查干尔,还不快走!”远处一道声音传来,那两个蒙古武士立马跑开上马,奔驰而去。
若是刚下山那会,白玉京或许会饶恕乌鳢。但来到这大漠,他的心肠也如大漠里的沙石一般硬了起来。去年十月俺答汗兵围大同右卫长达六个月,无论是汉人还是鞑子都死伤无数。那血腥味被风吹的满大漠都是腥的,而他也听到了太多的家破人亡。
他记得在五指山上看过的道经上有一文感应篇,其中开首就是: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乌鳢这种魔教中人,早该遭受报应,若天不报之,他白玉京来报。
“阿弥陀佛!”老和尚已经走了过来,“小道士,此人已经五脏具损,还是让他交出治愈你眼睛的法子再说。”
那乌鳢总算是缓过气来,他张口就发出一声尖笑。笑着笑着又触动了伤口,猛地咳嗽,满嘴都是鲜血。“你个……臭和尚,还有那个小子……你……你别想着从我这里找到恢复眼睛的法子。别说……本座我没有,就算……算有我也不给你,哈哈……”
白玉京训着他笑声一步踏出来到乌鳢面前,他的表情平淡至极。乌鳢看着白玉京那对没有生气的眼睛,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股寒气,本来想再骂几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白玉京取下腰间的酒葫芦,咕噜咕噜自己喝了一口。又突然将葫芦里的酒全部倒在了乌鳢的身上,乌鳢不由叫道:“你……你想……干什么……”
“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可惜小道士我是没机会来拜见你,所以先请你喝一杯酒。”说完,挥掌落在乌鳢身上,乌鳢闷哼一声,毙命当场!
老和尚看着这一幕轻叹一声:“何必呢,阿弥陀佛。”却见白玉京双眼中滚滚泪水流下,“老和尚,我放下了。”
是人都有怨气,白玉京自然也有。他双目失明就是因为此人,他怎么可能不怨恨。这一年多来,若不是胎息经让他安然入睡,怕是常年都迷失在怨恨与恐惧中。
老和尚弯腰在乌鳢身上翻了几番,却是什么也没发现,不由说道:“小道士,他这一死,你的眼睛怕是……”
白玉京反而笑出了声:“老和尚,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虽然嘴上这般说着,但内心却是微微一疼。他和老和尚原本以为只要消减中和了肝脏的青木之气,他的双目应该就能痊愈。但是刚才那短短瞬间,肝脏中过溢的青木之气已经都融入到他任督二脉,但他的双目依然看不清楚。
或许,他真的瞎了!
换了
其他的人此刻早就伤心欲绝,但白玉京自懂事以来便在五指山上研读道经,性格本就比常人要平淡。又随老和尚在大漠流浪了一年多,对于眼瞎的事实早就习惯。
此时此刻,也仅仅有些沮丧。
“大师,这位少侠的眼睛有人能治!”
突然,那群被救下的汉人中一道声音传来,说话的是一位中年汉子。他虽然身材矮小,但极其壮实,脸上毛发浓密,活似戏台上的张飞。
“有人能治?”老和尚和白玉京心中都是一喜。“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你说谁能治?”
那中年汉子抱拳施了一礼,显然也是江湖中人,只是不知何故竟被恰台吉的人抓了起来。只听他说道:“在下丁茂春,湖广人士,这位少侠的眼睛确实有人能治,他便是蕲州李时珍。我当年亲眼目睹他治好了一位先天眼疾的孩童。”
蕲州李时珍?
江湖上没听说过这名号,老和尚心中嘀咕一声。不过他也好久没进入中原,这李时珍怕是江湖上的后起之秀。
这时,巴尔图也安置好了受惊的族人,带着一些武士过来向老和尚道谢。老和尚只好暂时搁置李时珍的事情,向巴尔图讨要了些衣食,让丁茂春给那些饥寒交迫的汉人。
这个族群老和尚和白玉京是彻底呆不下去了,巴尔图也会带着他的族人向其他地方迁移。双方告别前,老和尚向巴尔图的族人购置了些马匹和食物,便和白玉京,带着上百汉人朝大同前进。
一路上虽然也曾遇见些蒙古人的游骑,老和尚纵然慈悲也不得不痛下杀手。在经过了四天长途跋涉后,他们总算是进入了大明的疆界。在路上的时候,老和尚也问了许多关于李时珍的事,在听说李时珍被举荐到京都当太医时,便下定了决心让丁茂春带白玉京去京都找寻李时珍。
若不是碍于誓言,老和尚也要陪同白玉京去京都顺天府。白玉京虽然不舍,但想到能治愈眼睛也只好与老和尚分别。在分别的时候,老和尚给了白玉京两把剑,正是孤烟软剑和落日重剑。
老和尚希望白玉京在眼睛治愈后,将这两把剑送到少林寺。在白玉京答应后,老和尚就一人重新踏上了茫茫大漠。
远处风声呼啸,如刀子一般刮得人脸生疼。白玉京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老和尚的寂寞。在老和尚走远后,他长叹一声。可惜老和尚不喝酒,不然白玉京定要敬他一杯,因为西出阳关无故人呀!
“白公子,我们走吧!”丁茂春说道。
白玉京点了点头,原本丁茂春一直叫他少侠,他不习惯,丁茂春又改称公子。白玉京拿他没办法,只好由他去了。他解下腰间的酒葫芦,灌了一口酒,笑道:“丁叔,要不要来一口。”
如今虽然明白喝酒治愈不了眼睛,但这一年多来养成的喝酒习惯也让他爱上了酒。
丁茂春舔了舔嘴,笑道:“我还是不了。”
白玉京却是将酒葫芦一抛,他明明看不见,但酒葫芦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径直落到丁茂春的怀中。“这可不是蒙古人那些腥甜的马奶酒,小道士我虽然看不见,但也知道丁叔是个好汉子,而这就是好汉子该喝的酒!”
丁茂春听了也不说话,拔开葫芦嘴,张口大喝,喝完两人哈哈大笑。
“走!上京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