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正值仲夏端午。这日阳气甚重,蛇虫皆起。所以门插艾叶,喝雄黄酒,驱虫避蛇。雅州摩云岭,上山的江湖中人接踵比肩,走在蜿蜒山道上如一条条长蛇般。
白玉京和张翠屏跟随着龙虎山的道士一起随着正道诸派早早上了山。摩云岭并不高,只有近百丈,山顶平坦如陆地,彷如被刀削平。只因多雨季,常年云雾萦绕,人在山中,如处云间而得名。
他们从南面上山,而魔门中人则从北面上山。
大约辰时二刻,几乎都到了山顶。这次正魔之战当然少不了见证人员,当年是锦衣卫指挥使做中间人。但如今锦衣卫自陆炳死后,一直未有人担任指挥使一职,所以只来了一位叫黄锈的锦衣卫千户。
据说,本来武当派邀请的是锦衣卫同知杨判,只是杨判认为自家既不是指挥使,又身兼朝廷要职,不宜过问江湖之事。
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事被东厂常公公知道了。他自协助大太监黄锦总督东厂以来并无实质功绩,听闻江湖正魔两道开战,便想着插手其中,好收江湖各派为己用。便派人知会锦衣卫,让黄锈成了见证者。
所以白玉京放眼望去,山顶除了那些佩刀的锦衣卫,还有不少身穿褐色衣服,带着尖帽,脚底一双雪白云靴的东厂番役。在他身旁的秦如意一阵皱眉,江湖之事何时要与这些阉人锦衣卫打交道。
正如秦如意的心思一般,无论是正道中人,还是魔门中人,对于东厂这些阉人和锦衣卫这些朝廷鹰犬他们都是看不惯的。要不是这次正魔之战事关重大,此时怕一拥而上先宰了这些阉人和锦衣卫。
让白玉京意外的是,武当派的赵师全倒是和那位黄千户聊得火热。而魔门领首之人是个年轻俊俏的青年,白玉京只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只是一时间想不出来在哪见过。
蓝玉儿也在其中,在她身旁还有一群与她打扮相仿的苗族姑娘。看她位列其中,如被众星拱月,就知那群苗族姑娘都是她手下。她远远就瞧见了白玉京和张翠屏,见白玉京看向她时还抽空给白玉京做了一副鬼脸。
“白小子,你认识那魔门妖女?”秦如意眼尖,注意到蓝玉儿似乎在看白玉京这边。
白玉京语塞,他不想说谎,但若真说认识这魔门中人,怕也有影响葛皂山名声。秦如意见他这般模样,顿知他猜中了,不由道:“白小子,那魔门妖女虽然长得青春靓丽,但诡计多端,你千万不要上了她的当。”
他这话一出,白玉京只是有些尴尬,但张翠屏听来却是异常的刺耳。她娘亲昔日不正是秦如意所说的妖女,而且真说起来,她也算魔门中人。
不禁脸色一变,讥讽道:“你这老道士一口一个妖女,你什么时候见到她们诡计多端了,我看正道中人也不乏阿谀奉承之辈。”说完,她还故意看了一眼正陪坐在黄锈这位锦衣卫千户身旁的赵师全。对于武当中人,她是一点好感也没有。
秦如意神色一怔,他看了看张翠屏,又看了看白玉京。他原本以为张翠屏是哪个正道世家的子女,现在听起来似乎也是魔门中人。
“翠屏,休得无礼!”白玉京连忙叱喝道。
张翠屏反驳道:“我有说错什么,正道就是好人,魔门就是妖女,什么道理
!”
她这话一出,龙虎山诸位道人都将目光瞧了过来。
“白师弟,这人是魔门中人?”李云宫道长微微皱眉。
张翠屏还欲说话,白玉京连忙捂住她的嘴,朝众道人施礼道:“秦师叔,诸位师兄,贫道保证翠屏她不是魔门中人,就是有些年少无知。”说完,拉着张翠屏走到一旁。
秦如意见事情似乎有些闹大了,连忙朝李云宫等道人打了个哈哈:“好了,正魔之战都快开始了,人家小两口的事我们就不要瞎操心了。”说完,他瞧了瞧白玉京和张翠屏,见二人只是在悄声说着什么,便将目光落到魔门那一边。
他一一扫视过去,并没有发现魔门那四位宫主的存在,心头暗暗担忧。
旁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他们这群人只是明面上来参与摩云岭之战的。而实际上武当派还派出了李全龟,杨玄翰两位真人,连同少林无用无得二位大师,昆仑派玉剑子,九华派三舍大师四人一齐寻机会铲除那魔门四位宫主。
有消息称这四位宫主都出了魔门,如今没上摩云岭,显然也在附近。
正如秦如意所想,魔门四位宫主此时都在摩云岭附近。魔门除了白骨夫人外,也就属这所剩的四方宫主最为厉害。只是与他所想的正道六大超一流高手围攻四大魔门宫主的情形并没有出现。
反而是正道六大超一流高手被魔门高手围住,无法脱身。
“阴阳二叟,你们什么时候投靠了魔门?”一身明黄色锦服的玉剑子正震惊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两名侏儒,一胖一瘦,五官都纠结在小脸上,面目看起来异常丑陋,正是昔年白玉京在京城西市街上见过一面的阴阳二叟。
本来他们一行六人好不容易围困住了魔门四位宫主,不想这阴阳二叟突然暗中偷袭,联手一剑重伤了三舍大师。导致现在反而被魔门占据上风。
毕竟大家都是超一流的高手,单打独斗都差不多。而魔门有四位宫主加上阴阳二叟,本来人数齐平,但偏偏三舍大师重伤,导致人手少了一位,能坚持下来还多亏了武当派的李全龟杨玄翰两位真人施展的太极两仪剑阵。
而今那魔门四位宫主也不敢逼得太紧,只是将几人困住。毕竟,只是占据上风,他们也希望有哪位贪生怕死,就此逃走。只要再少一两位,他们就更有把握留下在场的人。
“投靠魔门?哈哈……”阴九凤长笑一声:“我们只是合作而已。”他又看了一眼盘坐在地上运功调养伤势的三舍大师,笑道:“公孙宫主,那三舍和尚中了我们二人的阴阳剑,纵然有少林大还丹也无济于事。我们先前的约定已经算完成第一步了,接下来我们就缠住武当派的两个道士,其他就靠你们了。”
“好说好说,二叟果然名不虚传,本座代夫人先谢过二位。”公孙不智年过花甲,身穿青衣,一副老秀才打扮。
五方宫主原本以中天玄黄宫为尊,只是玄黄宫宫主黄商散人三年前已经去世,一直未有人继位。
东方玄青宫宫主萧万羽是位女子,不爱说话,正脸若寒霜地占据一角。而西方玄金宫宫主不迟尊者以前本是修禅的和尚,修炼了一甲子的闭口禅,更不可能破功说话。至于南方玄赤宫宫主萧焱乃是赤明大尊死后继任的宫主,四位
宫主里就他是小辈。
所以一行四人暂由公孙不智为主。
“不用大师,不得大师,二位乃是佛门大德高僧,本座和不迟兄都心生佩服。我们这次主要是为了报武当派当年欺压我魔门之仇,二位如果现在发誓不插手我们之间的争斗,我们可以放二位离开。”公孙不智缓缓说道。
不用大师和不得大师相互对视一眼,不得大师又偷偷看了一眼盘坐在地的三舍大师。不用大师顿时明白不得大师的意思,先尽力拖延时间,等三舍大师调养好伤势。
正准备说话时,公孙不智突然说道:“我还可以允许你们带走三舍大师,他的伤势可不能耽搁。只要你们二人答应不插手我们与武当的争斗,你们三人都能从容离去。”
却是他刚才看见不得大师偷偷看三舍大师,误以为他们二人放不下同为佛门的三舍大师。
“阿弥陀佛,不迟尊者既然礼敬我佛,何苦入此魔道。”不用大师没有回答公孙不智的话,反而朝做和尚打扮的不迟尊者说道。不迟尊者看起来也年过花甲,身材黑瘦如猴,一身僧衣打满了补丁,显然是位苦修士,不然也不会修行闭口禅。
不用的话落在他耳中就像一阵风,吹过就消散了,他那黝黑的脸上神色不变,如古井无波。
公孙不智淡淡道:“二位大师若不能快点做出决定,就莫怪我等不客气了。”都是超一流的高手,公孙不智深知纵然六人对付五人,怕最终也只能两败俱伤。若少了少林寺的这两个老和尚,他就有把握留下剩下的三人。
“我昆仑派和你们魔门也没有太大仇怨,不如诸位放我走如何。”玉剑子突然开口道。
公孙不智一怔,又哈哈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玉剑子你若想走,我们当然可以放你一马。”
玉剑子顿时神色一喜:“那好,我这就离去,保证不插手你们的事情。”说着他朝前走了几步,不用大师,不得大师不禁长叹一声。一直暗暗戒备的李全龟说道:“玉剑子师兄,这次是我们武当派连累了你,你尽管离去。”
玉剑子闻若未闻,就在他越来越靠近公孙不智时,突然拔剑而起!
“玉出昆仑!”
煌煌剑光霎时间照亮公孙不智的眼帘。
他这一动手,其他人也纷纷动手。阳六龙和阴九凤两人双剑如一剑,龙凤交 媾,天地交 合,笼罩李全龟杨玄翰两位真人全身上下诸多穴道。李全龟杨玄翰也大喝一声,一人剑如山龟,气缓而势重,一人剑如腾蛇,剑疾而气轻。龟蛇相互交织,顿如那真武大帝座下的玄武。
双方都是以剑法演化剑阵,你来我往不分上下。
不用大师和不得大师二人施展的都是达摩棍法,两杆铁棍挥舞起来,就如天柱崩塌一般。前后左右都是棍影,竟然逼得不迟尊者,萧万羽,萧焱三人一时间都近不了二人之身。
也唯有玉剑子与公孙不智二人打斗激烈,两人都是用剑的高手。玉剑子的剑正如昆仑之阳,光照五湖四海,势压六合八荒。剑光一动,便如一道长虹。而公孙不智的剑则阴柔到极致,如江河缠绵,任玉剑子的剑如何霸道,都如没入水中一般,有千钧之力却无从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