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婉要是聊到从前没出闺在家的日子,就挺尴尬的。
因为一来她这方面的记忆没有代入感,二来她毕竟是私奔了,无论如何,这名声在这年头都不太好听。
如此一来,自然只有现在的生活好说。
而且现在的生活也是老夫人感兴趣的。
她当然想知道刘婉现在生活得如何。
虽然女儿一身衣着打扮不落俗套,看上去也不是很破败,但刘婉毕竟长期从事体力活,也要割猪草、摘菜、打柴活,所以手上的皮肤还没有将养过来,略显粗糙。
而且,此前二十年一直干这些活,也让她的手腕显得有些粗大,哪里象她在家时的纤纤玉手。
老夫人是亲娘,这些细节都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她就担心刘婉现在的风光是装出来的,为了他们大家宽心。
只是听刘婉一一道来,老夫人万万没想到,王大志已经死于非命了,还是那种死法。
老夫人不由啐了一口,道:“活该,可怜我的儿,白白被他搓磨了这些年,死得好,早就该死了!”
刘婉完全赞成老夫人的看法,亦是点点头,虽然不好意思笑,但仍有一种“到底是亲娘,就是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舒爽。
然后刘婉说起自己的儿女。
老大王孝老实,会经商,可惜来京前媳妇刚难产死了,留下一个女儿;
老二王悌学医,现在小有所成;
老三就是王敬,在当工匠方面,成就斐然,连大儒郑诚都很欣赏;
老四王礼想参加科举,如今拜入郑诚门下,成为他的亲传弟子,未来可期;
老五王怜勤快又孝顺懂事。
扳着指头说完这五个儿女的事迹,老夫人听得津津有味,待刘婉一一说完,老夫人嬉笑颜开,道:
“真不愧是我聪明的婉婉,这么艰难的生活,也能把孩子养得这么出息,现在我好想能看到他们,被你一说,个个在我眼前栩栩如生起来。
说起来,他们的本事,一点也不比在京城这些兄弟们差到哪里去。尤其是老二王悌,我怎么觉得他更象刘家人多一些?
要不,你说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会想学医呢?
其实,他如果想学医,也可以来京城找他舅舅们学,他们各有所长,外科、内科、皮肤科,要是他能三种择一而学,回到谷口镇,肯定能比那个关大夫更有成就。”
老夫人说的也没错,如果来京城找三个舅舅取经,他们肯定毫无保留,把最核心的方法、相关知识都会一一传授,找别人学,总是差点意思。
老爷子也抚着白须道:“婉婉嫁的男人不怎么样,但是孩子都教得不错。”
“爹,娘,方才来的路上,我和大哥说了,想在这附近买套宅子,以后不管是礼儿进京赶考,还是我们回来都可以住。”
刘婉道,这件事反正他们早晚会知道,还不如早早告诉他们。
“这是好事,我们不反对。当年你出嫁的时候,压箱钱也没有给你,宅子我们俩老帮你买了,就当补当年的压箱钱。”
老爷子道。
老夫人自是点头赞成。
刘婉心里又是一热。
在京城买套宅子,尤其是娘家附近,这里算是富人区了,治安好,环境好,价钱自然不便宜。
刘婉估计宅子得三千两银子以上,也得花她现在积蓄的大半,不是舍不得,也不觉得特别吃力,她肯定是要买的。
只是没想到,娘家这么给力?
“爹,娘,我现在有钱了,够买宅子,你们就不用操心了。”
刘婉还是拒绝了。
爹娘年纪大了,要多留一些钱傍身,她可不能当啃老族,也没有那种脸面啃。
刘婉不肯是哪一世,都是一个坚强独立的女性,自己赚钱养自己,怎么可能啃老呢?
“婉婉,这笔钱本来就是给你成亲时用的,自从你离开后,这笔钱也没动,交给钱庄经营,每年都有一笔固定的利息收入,如今利滚利,也不少了。”
老夫人道。
“上个月老大还告诉我,这笔钱有一万二千两银子了。”老爷子笑嘻嘻地道,“当时我还叹了口气,说什么时候婉婉能用上这笔钱?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用上了。”
“对呀,你不要担心,这笔钱不在公中,你几个哥嫂都知道这回事,本来就是给你用的,他们大家不会有想法的。”
老夫人明白刘婉的用心,于是让她宽心。
刘婉没想到家里这么有成算,早早就替她安排好了一切。
她这才恍然,这就是大家族的做派。
别看这年头重男轻女,但是女儿也是亲生骨肉,富贵人家怎么可能让女儿嫁出去后,无所依傍。
恐怕所有的子女出生后,人家就开始默默地为子女的一生做铺垫了。
作为现代人,刘婉发现,经历了几个朝代之后,这种家族传承的做法断代好厉害。
到后世,大家说的重男轻女,就真的是重男轻女了。
把所有的资源都堆砌在男孩身上,就业求学,成年后买房各种,都由家里包揽了。
而女儿不光一无所有,还可能成为“扶弟魔”,就算没有资源堆砌,成年后,甚至结婚后,还要被娘家压榨,给家里的兄弟供血终身。
但刘婉发现,后世对于“重男轻女”的理解,和现在她亲身经历的,有一定的偏差。
再重男轻女,只要有本事的家庭,都会给女儿安排好今后的生活,尽量避免女儿人生走弯路。
“行,那我听爹娘的安排。”
刘婉于是选择了接受爹娘的好意。
欢乐的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时已近午。
刘婉开始有点惴惴不安,因为王敬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去见工部尚书的话,阐述水车和舂米机械的原理应该用时不长,因为王敬还带了模型,身为工部尚书,应该很容易就会理解个中的精髓。
不会王敬不懂说话,得罪了工部尚书?或者让他看不顺眼了?
这年头,什么都能治罪。
刘婉一担心,就暗暗后悔,或许当时挡着吴县令,让他自己去见工部尚书就行了。
王敬到底是乡下孩子,没有见识,难免容易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