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是一群人的狂欢。
有的人,沉溺其中;有的人,在热闹里,掩饰着孤独。
淡蓝色衣衫男子是如此,藏在闺房里迟迟未曾出来的思思也是如此。
她痴痴地望着外面的热闹,觉得这场热闹和自己隔了好远好远。那些皮囊,有好有坏,可不知为什么,都入不得她心里。
“忘不掉吗?”
思思双眼滑落下泪珠,低头沉默片刻后,轻轻拭去滑落的泪珠,满满站起来。
她脸上强撑起一丝微笑,对着身后已经等候多时的小月说道:
“月儿,把诸位公子所做诗词给我看看吧!”
“是。”
小月送上抄写的诗词,让自家小姐从中选择一篇上佳诗词来,作为今夜院里的头名。
而被选择的诗词,其创作人自然就是今夜思思姑娘的入幕之宾。
思思姑娘本可以拒绝,可她闭院谢客已经多日,若今夜再没有选中入幕之宾,恐怕教坊司里的人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她倒是觉得无所谓,可若是因为此举牵连南归院一众丫鬟,她有些于心不忍。
莲步轻移,撞起浑身叮当声。
思思姑娘终于在南归院众人的期盼中,款款行来。
“思思姑娘,多日未见,你可是清瘦不少。”
“是啊,思思姑娘近日可是身体不适?刚好在下略懂岐黄之术,可以为姑娘你排忧解难。”
听到这些话,楚遗待在角落里,整个人面色都不好了。
一群什么玩意儿啊?
这都多少日子了,怎么这种拉胯的搭讪桥段还来?
“思思没有什么大碍,多谢诸位公子关心。”
思思姑娘站在最前方中央地段,她对着院里众人微微行了一礼,继续说道:
“今日,南归院里的头名已经出现……”
霎时,南归院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期待这个结果。
“头名就是……”
“等等!”
一声力喝声响起,打断了思思姑娘的声音。
不知何时已经窜到前面来的楚遗举高自己右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思思整个人微微一颤,她有些不可相信地看着那举高的右手,连眼皮都不舍得眨一下。
楚遗这话却是激起了众怒,他周围的群众也在瞬间做出反应,和他拉开不少距离。
于是,楚遗一个人孤零零地暴露在众人视线范围内。
日。
都这么会?
感受到今晚南归院群众的“热情”,楚遗心里想骂街。
本想借着人群继续隐藏自己,可眼下这情况,直接就暴露了,还隐藏个毛线啊。
他面色发苦,却又赶紧堆起一丝温和的笑,望向今晚南归院的主角。
果真是他!
思思姑娘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楚遗,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具体是怎么样的表情,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就像是此刻自己那复杂的心情一样。
也不知是欢喜,还是埋怨。
“呸,又是你。”
人群里有人认出楚遗来,知道这家伙就是上一次成为思思姑娘入幕之宾的人。
“诶,又是我,气不气?”
楚遗并不在乎这些人对自己的怨恨,他此刻都还在思考自己究竟要如何向思思姑娘道个歉。
时间紧迫,自己来教坊司可还有要事需要处理。
“老子就不相信了,你每次都能力压群雄;也不怕告诉你,今日这院子里,可有不少才俊,今个就让你掩面扫地!”
哟!怨气不小啊。
楚遗目光锁定那人,瞧他那一副小人模样,轻轻撇了撇嘴。
他道:
“我也不敢说自己有多大本事,你们可以尽情和我掰头。”
掰头?
众人一脸懵逼,更有甚者直接说道:
“粗鄙,我等读书人好端端地掰你头干嘛。”
谁要你掰我头了?
思思姑娘掰一下还是可以的,不过仅仅限制于下方那个头。
没有和他们解释“掰头”到底是什么意思,楚遗往前一步,望着思思姑娘说道:
“今夜,南归院以相思为题;好巧不巧,我这几日正被相思所扰,倒是有那么一两句想借此刻这温柔的月色说与大家听一听。”
“既然如此,那你便说来我等听听!”
不少才俊都竖起耳朵,想要知道这人能说出什么样的诗词来。
至于他的实力?没有人在意。
上一次南归院那两首诗词固然精彩,可也还没有到让他们都觉得汗颜,不能相比的地步。
同样好奇的还有思思。
她也很疑惑楚遗能够再次做出怎么样的诗词来。
这一刻,南归院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楚遗身上,包括角落里,那位身穿淡蓝色衣衫的男子。
一步踏出,楚遗稍作停顿,再行一步。
这样的动作,在场有些人已经是第二次看见;甚至前不久还有人在教坊司模仿过,可楚遗做出来的动作,格外让人觉得有品位。
“小遗哪里都好,就这动作太磨叽了。”
在场和阿九这样想法的人
不在少数,他们也搞不懂,你作诗就作诗,在这踱来踱去是什么意思啊?
至于楚遗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那完全是因为他觉得“七步成诗”很有逼格,能够震慑全场。
随着七步走完,楚遗终于开口。
“秋风清,秋月明。”
这句是在描写今夜的风景。
听到如此惨淡的开白,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一丝不屑来。
这人,徒有虚名嘛!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嗯?
意境渐深,围观的人也收起先前的轻视之心。
紧接着,楚遗仰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思思姑娘,把剩下剽窃来的古诗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到此,楚遗打住。
这首古诗,楚遗并没有剽窃完,因为最后一句“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不恰当,他就只能作罢。
他用长相思和短相思来做结尾,但是这后两句是不是李白所写,依然是一个疑问。
但楚遗已经不在乎了。
他相信即便这后面两句是顶着“青莲居士”名头的诗词,也足够艳压今晚这群嫖 客。
鸦雀无声。
场内安静许久,许久之后,却见有人忍不住鼓起掌来。
随后,掌声如潮。
楚遗知道,这首诗词再次力压群雄。
不过,还没完。
迎着这些掌声,楚遗选择一处离思思姑娘最近的桌子坐下。
他摆出数个杯子,分别为其灌注不等量的水,然后双手握着筷子轻敲起来。
一段场内其他人没有听过的音调突然响起。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好奇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曲调?
紧接着,他们边听到楚遗用一种他们从未听过的语调唱出一首歌来。
“红豆生南国,是最遥远的事情,相思算什么,早已无人在意……”
曲调悠扬动听,几乎没有什么难度,便连阿九这种完全不懂风雅的人也能听懂。
一时间,场内的人都听得有些痴了。
“最肯忘却故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守着爱,怕人笑,还怕人看清……”
从这首歌开始,楚遗的目光就一直落在思思身上。
那双眼,倾尽温柔,似乎想把曾经自己对她的伤害给包裹,给化解。
不知不觉,思思姑娘竟是在这眼神里,彻底沦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