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程的路上，董小藤坐在大巴车里，头歪向一边，靠在车床上发呆。

盯着路两边迅速后退的风景，董小藤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大脑一片空白。

七月半给奶奶烧纸的时候，小藤还见到了奶奶的那双蓝布面的布鞋，这次连鞋都没有看到，心情未免有些失落。

小夜站在车的冷气口，无聊地玩着出风口上面掉出来的布条儿，也不敢和董小藤说句话，就怕她莫名其妙的脾气殃及池鱼。

和董小藤同车的，除了在墓地祭祀的人们，还有一个让她记忆深刻的人，那个她靠在人家怀里的帅哥，那个冷冰冰的——傀儡。

董小藤收回目光后，突然感觉到车里的异样，一眼望去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直到她把目光盯在了那个帅哥的身上。

这个人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很强烈的气场，让人有种难以抗拒的感觉，他完全可以吸引别人的目光。

董小藤不自觉地被这个人吸引着，竟然很意外地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坐到了他的身边去。

“刚才真的谢谢你。”董小藤歪着头看着帅气的脸，“可以认识一下嘛？我叫小藤。”

帅哥转过脸来，冲着董小藤微微一笑，嘴角绽放的弧度刚刚好，这个笑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一般，竟然那么迷人。

他已经把董小藤所有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完完全全掌控了她的心。

“你好，可以叫我孙程。”他说着，很是惬意地伸出手来。

董小藤被他的情绪感染着，竟也伸出了手，和他的手紧紧贴合在一起。

冰冷的触感，一下子把董小藤拉回了现实，她猛然缩回了手，再抬头看那个帅哥的眼眸，竟然从他的眸子里看不到自己的倒影，替代的是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一个女人。

董小藤微微皱眉，小声地凑近他，压低声音问：“你是什么？”

“嗯？”孙程轻轻扬起了眉梢，“你觉得我是什么？”

“鬼”这个字在董小藤的喉咙里转了又转，她真的不太确定，面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不是。

如果是，鬼不可能有实体，她却可以摸到他；如果不是，从他身上传出来那种冰冷的触感，根本就是鬼的感觉。

董小藤还是头一次对“鬼”这种生物，如此地不肯定。

就在她还在思考应当怎么回答孙程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从董小藤的身上绕了过去，下车了。小夜似乎是看出来董小藤的疑惑，飘了过来，问：“怎么？他有问题吗？”

董小藤歪了歪头，又摇了摇头，依旧觉得脑子有些混沌，或许只是自己的感觉失灵了吧。

她顿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或许是自己多疑的心又犯病了，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大巴车走到一半，董小藤歪着头看向外面，她注意到了，跟在大巴车后面的竟然是罗丛明的车。

刚刚光顾着和罗丛明吵架了，都忘了问，那小子是来祭拜谁的。

不过现在看来，一切都变得无所谓了，这和她根本毫无关系，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小夜循着董小藤目光的方向看去，它也注意到了那个男生，那个站在路边却根本都不知道去哪儿的男生——孙程。

在分辨“人”和“鬼”的路上，小夜怎么说都要比董小藤专业，毕竟它才是一个真正的鬼。

可当它的目光定格在孙程身上的时候，它也觉得有些奇怪。

从人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和鬼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根本是不同的。可在孙程的身上散发出来的，竟然是人和鬼的融合体！

小夜可以确定，已经下车的孙程，既不是人，也不是鬼！

“小藤，你刚才看的那个人有问题。”小夜也坐了下来，“我感受到了，它身上强有力的鬼的气场，却又有一丝人味儿！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是鬼上身！”

“鬼上身”这么拙劣的手法，董小藤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呢，还用小夜说！

她翻了一个白眼给小夜，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别骚扰我。”

好嘛，小夜就知道，在董小藤心情不好的时候，一定要远离。否则，遭殃的就只有自己！

摇了摇头，董小藤继续把头靠在车窗上发呆。

罗丛明开车超过大巴的时候，他注意到了坐在大巴车上的董小藤。

看的出来，那丫头的情绪的确不高，罗丛明也能理解，在这种“特别”的日子里，祭祀的人心情都不会好到哪儿去。

他不也是一样嘛！

超车过后，在后车镜里，他看到了那个在墓地见过的男生。

他站在站牌下，目光凝视远方，似乎是在看着什么，眼神空洞，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漫无目的。

罗丛明收回目光，认真开车，没几分钟后，周队打来电话，让他火速归队，有重案发生。

听到“重案”两个字，不得不让罗丛明联想到了“分尸”、“藏尸”、“奸尸”等等入目不堪的词来，他一刻都不敢耽搁，直奔刑侦队。

而董小藤在注意到罗丛明超车过去，只是从嘴角发出了不屑的声音“哼”，继续眯缝着眼睛假寐。

与此同时，坐在董小藤身后的两个夫妇低声哭泣着，女人靠在男人的肩膀，啜泣着说：“但愿儿子在那边能够好过，咱俩回去后可要给他说个媒，不能让他孤孤单单的走……”

男人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女人的头发，不语的流着眼泪。

老年丧子，这种痛是一般人没有办法承受的。好在，他俩还算坚强，没有倒下去。

小夜眼角湿润地看着这对儿中年夫妇，心里也是酸溜溜的不是个滋味儿。

在车窗的到盈利，小夜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可从自己的年纪上他也可以判断得出，自己恐怕也和他们的儿子一样吧，年纪轻轻就死了。

他们还会时常来祭祀儿子，而小夜的父母又是谁呢？

它抹掉脸上的眼泪，在董小藤的耳边轻哼着：“藤姐，我想家，想父母，想知道自己是谁……”

董小藤回过头，偷偷地看了一眼坐在她身后的一对夫妇，眼角也湿润了。

她又何尝不想家，不想有这样一对爱自己的父母呢？

她和小夜都是同一种人，没有未来，没有昨日的人。

“唉……”董小藤叹了一口气，对小夜徐徐说道，“人生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