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幻化了青羽,双手将满身伤痕的狐狸托在空中,重明捻了一道往生咒,那狐狸娇奴变成一个小白点星光,随后一道白光如雷鸟往远处的一道山坳里飞去。
在茂密的红树林边,有一个只有几户人家的大牧场。
“七郎,我感觉肚子里的孩子好像动了一下,啊,好痛,又踢了一下,你快来看,这个小脚掌跟庞大嫂怀秋生的时候一样。”坐在干草剁上看着羊群的忧愁妇人,被这一动惊喜得泣不成声。“七郎,你快来看啊。”
在做午饭的一个壮汉拿着一只大木铲蹒跚着踉跄跑过来,简直不相信自己妻子露出来的肚皮上,一个小脚印一会深一会浅的在移动。
“天啊,简直是草原之神保佑啊,我不要这孩子想我一样强壮,像我妻子一样美丽,我只要他健康和善良就好。感谢草原之神拉库赦,我这就去做五色米老供奉您,保佑孩子顺利降生。”
“夏宫边上哪里是什么御医,简直就是庸医。居然说我因为不慎从马上摔下来,没有了孩子的脉搏,现在是个死胎。我们齐家几辈子善良诚实,我知道上苍是不会这样对我们。真是拉库赦保佑,以后我的子子孙孙都是你的信徒,都用最好的牛羊肉,五色米,裸粑供奉您。”
妖界,青丘。
青丘之境,参天大树遮天蔽日,淡紫色天空上蓝云停滞了流动,风神已经遗弃了青丘八林。
巨树被万千条小溪所环绕,溪流里有猩红的血丝在蠕动,碧绿苔藓上生出金黄色苔藓来,妖灵的幽光在树木间被削弱,只有几声小狐狸的叫声传得很远。
一片几万亩大的丛林,此林为烟生林。林中有一颗巨而参的神树,树枝上挂着如盆一样粗大的青藤和寄生的鬼兰草。神树的树干有几间茅舍一样大,因为年岁太长,中间空了好大一个洞穴出来。
几只绿罗衣的狐狸,围在一个法台边。法台的菖蒲草垫上坐着一只九尾的人身老狐狸。
“姥姥,我们在树顶枝丫上,看到娇奴的星相暗淡了下去,她是不是出事了。”一个紫眸的人形狐狸尾的妖灵捉急的问询。
“她是出事了,你们看她的魂魄石紫光暗淡了下去。”
“她死了吗?这魂魄石早先裂开了八条口子,八条命都用光了,如今最后一条也恐怕没了,难道娇奴真的魂飞魄散了吗?”另外一只蓝眸狐狸叹息。
“她死了。”
“娇奴妹妹勇敢良善,没想到真的如姥姥的所算,可能会死在那二十四楼。原本就应该我去那二十四楼,她急冲冲的赶在七星耀月寒气最盛时打开镜影楼,以为自己可以跳过天命,侥幸能得一线生机。”一只双眸不同色的狐狸,就是那只骗了冼华三只妖神魄的大狐狸,一蓝一紫瞪着看不见的天空。
“她死了,是好事。”
旁边三只狐狸听了姥姥这么说,简直不感相信最尖灵的狐狸耳朵。那白发碧衣姥姥拿了槐树法杖,从蒲团上站起来,边往洞外走边说:“如今戎豹就在青丘的问海山驻扎,娇奴的魂魄石里,她现在是一个人胎在孕育着。她呀,造化好,被某个神尊度了一些神力,给她修到了人身。”
三只狐狸听了姥姥的话,又是喜又是忧。一来最小的妹妹如自己的宏愿停了战事后就可专心在青丘修炼为人形,然后用法术隐藏自己的灵力,去到人界学【三辅食图】那本青禁君八九万年前从神界带回来的古籍,里面提到一些人间美味。如今战事虽然未停,可娇奴已经修得人形。二来,戎豹新一轮的进攻又要开始了。
“姥姥,我去那娇奴做的迷障里,将启明匙捡起来再去二十四楼吧。”一蓝一紫眼眸的狐狸春奴说。
“去吧,你的命盘说你会活到九万多岁,刚好比现在的我长两万岁。娇奴命格如此,替你探路后转为人道。”
“月奴,明儿,你们留意戎豹的动静,督促小妖们再建三千迷障,我一定带着孟上君回这烟生林。”
“是,姐姐。”
“等孟上君回来就会八林归心,收复现在戎豹占领的盐沼林,幕林。我们会击败戎豹族,让它们滚回红棘丘,杀蛎鲛而报万年差点灭族之仇。然后,我们狐族相携一起修炼大道,如同牛族,虎族,雀鸟族那些千百族一样,一起修大道三万年后,升到百兽所在的人界去修仙,修仙三五千年后升神界。”
“是啊,修仙修神最容易,灵界修妖需要九万载,妖界修人身需三万载,往后会越来越容易的。”
“咱们白狐族生息的这片万亩密林本是白·浊神尊神魂熄灭,她的头发落到妖界而化,若是能修得神身,万万年后神魂熄灭,不知道自己会化为什么?”
“姐姐,你会化为天上最明亮的星辰。”
“月儿,所有的神躯都是向下落,下人间,妖界,灵世,没有向上的。”
“那就落到人间,跟那屋崙神尊的眼睛一样,化为一池长着莲花的清潭。”
“未来总是在想象中如此美好,而眼前的世界却濒临奔溃。”
“如果不是想象了美好的未来做支撑,我们又如何捱过眼前的磨难?”
“你们去吧,我去妖灵与人间的交界处葫芦口,找到娇奴留下的启明匙,伺机重新打开二十四楼,救出孟上君。”
重明神力恢复,不过须臾之间就到了锦心遇到李千山的亭子花半坞,早开的荷花已经长出了硕大的莲蓬,伸手一算,往西北方去就能找到跟清明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伸手摘莲蓬时,锦心两个衣袖里的蛊毒,药罐和毒物在衣袖里撞来撞去。
“这姑娘带着这么多东西不累吗?”重明往衣袖里一掏,抓出三条青蛇,一只紫黑色大甲壳虫被抓到发出禅鸣一样的清脆叫声,重明都直接扔到荷塘里。又掏出几只白瓷小罐,大概解药蛊毒之类和几只镂空的铜铃,唐门各种精致暗器,重明往空中一扬通通扔在荷塘里,腰间风来咽因为系得紧,她也懒得取下。
正要走时,看见手背上趴着一只红色的软体动物在蠕动,九只触手牢牢的吸着自己的手臂,怎么摔都摔不掉。
“哎,这种非妖非灵的是什么动物,跟一团肉球似的,摸起来还不错,就且把你养着吧,反正还是用她的血。”
重明施了神法给自己再加了一层神障,免得被天上某个闲神发现。
“我啊,原本想等着你主人回到这京城再慢慢恢复神力,这样可以更安全见到清明。哪里知道她天天跟一个青裳布衣的男子腻歪在一起,也不知何时回这蜀国了。虽然这凡尘男子模样也俊雅不俗,不过那里及得上清明的神姿清绝,如洗月华,不染纤尘。”
蜀国,皇宫。
青绿的芭蕉叶下,白玉石凳上坐着个姑娘,正出神的看着自己方才命雨翁找宫娥摆出的棋盘。
李千山缓步走过去,那不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唐锦心吗?自己为了她一心想去安居镇上经商的唐锦心。
她就那样静谧的坐在那里,整个人清韵淡然。背后硕大的青绿芭蕉叶映衬着她雪白的皮肤,她着烟蓝三层薄纱,美目如霜清冷,觉得她孤高出凡世,又觉得她冰冷而淡漠,长发如最好的锦缎一样柔顺倾泻下来,一缕缕随风摆动,简直像鱼儿的尾巴击打自己的心湖。
“这唐姑娘是新进的宫娥吗?”十石同青帝站在假山一角,十石问身后的雨翁。
雨翁拉着十石往背后的小径走出去,“陛下,我带着十石去膳房给您端些糕点过来。”
李千山招呼已经走了几步的雨翁回来:“荷花冻,里脊夹藕,辣子鸡丁,还有这段时间我命膳房在练习的那十几个菜都上,雨翁,一定要有凉拌藕块,红油折耳根。”
“啊切。”重明打了个喷嚏呐呐的说:“这人的身体太冷了,得给她加件儿衣服。”抬头一看,来人正是自己朝思暮念得那位,依旧风度翩翩,姿态清绝。
于是重明说:“清明,过来,你身上的衣服给我一件儿。”
像一位好久不见,却没有生分的旧友。
“清明?唐姑娘可是将我的名字记错了,或是旁人说错了我的姓名。是了,是我上次在花半坞荷塘未曾介向唐姑娘绍自己,我是李千山。”
李千山一面将自己的锦绣龙袍披风卸下来,转到重明身后轻轻披到重明身上,一面解释道:“这假山后面有一处寒眼泉,所以临近傍晚时别处依旧有些炎热,但此地变得一直微冷,正好我这时从金殿走路过来,有些燥热。”
“千山,你不问我是如何进得你这皇宫深院,为何而来?”
“我的确很好奇唐姑娘如何凡人之躯,通过这深宫重重宫门?锦心,不管你为何而来,我都会保护你。”
“你跟他的确倒有些相似,却有许多不像之处。你心里若是有一个人,是没有轻重的一股脑儿对别人好,不会去权衡利弊,亦懂得给别人的秘密留着遮羞布,可你现在的位置却最应该去权衡利弊。我来这里无事,不过是来看看你这张脸而已。”
“锦心说的可是一位朋友?”
“不说他了,你看你是在何处僻一处安静的偏殿给我,有花,有酒甚好,不要有龙纹凤舞的纹饰,棋盘和海棠,梨树,桑树之类,我这几万年也太累了,我只想看见你这张脸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