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她说的什么糊涂话,天心崖又不只我一人。还有那么些能毒死人的女弟子,锦青,暮雪,采薇等等。子墨师兄他护着我,也有可能是因为唐门的旁人。我是唐门如今的掌门,若我有个万一好歹来,那人必定遭受牵连。
“锦心,此事你一定处理要拿捏好尺度,不要伤了暮雪,又伤了子墨师兄。”
没过多久,生烟跑过来:“玲珑师尊,锦心师尊,蜀山的师兄过来说子墨师叔已经醒过来,请您过去。”
锦心让玲珑,锦青,暮雪,生烟都在外面等自己,然后把自己弄得蓬头垢面,一副惨状,忙走几步到子墨师兄塌前。
“子墨师兄,锦心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锦心,你怎么如此颓唐,你的伤已经痊愈了?”
“我吃了那金斑巨蟒的仙元,所以恢复得快!”
“锦心要什么,跟师兄开口就是!”
锦心小心翼翼问探:“子墨师兄,上次在洪渊的蟠龙洞外。”
子墨师兄听锦心说洪渊之事,眼睛亮了起来,如有期盼。
“因了你在洞中,暮雪一直不肯离开,一直等陪着你,你能不能因了这份情,把暮雪接去峨眉山?”
“你要我带暮雪回峨眉作何,她是你侍女应当跟着你,除此以外的任何事我都答应你。”
“子墨师兄,锦心年前在京畿已经觅的良婿,到时候也是要嫁人的,暮雪总不能跟我一辈子罢,她也该有她的家,除了你之外,除了峨眉,锦心想不到更好的地方安置暮雪。”
“你都不问问我心里有谁吗,锦心?”
锦心趴在子墨师兄被子上:“师兄,我虽然不知道你心里有谁,我又没求你今生只娶暮雪为妻,我只想让她留在子墨师兄你身边照顾你,其他的不会替暮雪多谋略,毕竟未来还那么长。”锦心说着狠狠的捏自己受伤未痊愈的地方,疼得咳嗽,然后眼睛里全是泪花,真疼呀。
子墨师兄一见锦心咳嗽,也不再说什么:“你既然有了心上人,我知道你的性子再跟你说些什么,你未必听得进去,你既然自伤来要我怜悯,你容我思量一下,再给你答复。”
原来子墨师兄看出来锦心的把戏,那就离暮雪去峨眉不远了。
“子墨师兄,我就坐你门口,你仔细思量。”
锦心正要去门口,子墨师兄拉着她的手。那一刻,锦心想去以前要从峨眉山跟娘亲回唐门天心崖。虽然子墨师兄畏惧自己,被自己各种欺负,但还是舍不得,拉着锦心的衣袖问:“妹妹,我可以去天心崖看你吗?”
将走之时,锦心再也不觉得子墨师兄长得太黑了。“你来吧,我会把毒蛇和僵尸都藏好,不会伤着你,你可要认真练功,唐门到处都有毒会消耗你太多内力。”子墨师兄点点头,黢黑的脸上笑出折子。
“锦心,你如今做了掌门,反而还不如以前有规矩的样子,也罢多一个人照料没有不好,让暮雪留在我身边吧,有朝一日说不定她对我的心思淡了自己也就回唐门了,或者我替你给她许一门不敢怠慢她的人家。不过,如果有一天我对你提出要求,锦心你一定答应我。”
锦心一听子墨师兄答应,连忙答:“好!但暮雪跟着你,你也要好好照顾暮雪。”
锦心在记忆里搜索,自己失忆后,为何从来没有再见过黑得如一块石墨的子墨师兄和肤白如雪的暮雪。——却不想,想起来的整个画面都是血,漫天血腥的气味!
在琐仙仙山的阶梯上,子墨师兄一身深蓝长袍上全是血,血从他的五脏六腑涌出来,他的身边是他的长剑。
子墨师兄对自己说:“锦心,我有好好替你照顾暮雪,到了如今,你答应我,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一定要活下来,好好照顾你自己,人活着一切都会还有可能。”
锦心仰着头,抱着子墨师兄大哭:“你既然知道人活着一切都会有可能,为何偏偏为了保护我,要死去呢?”
暮雪亦是重伤,一身血污,趴在子墨师兄身边:“少主,你知道吗,在唐门做少主侍女的时候,这些原本是我的奢求。那个时候的我,只求在公子身后偷偷望子墨师兄一眼。我只求陪在子墨师兄身边,哪怕做个服侍丫鬟。没想过他冬日给我披风褛,夏日给我做蒲扇,一起在峨眉洪春坪抓流萤,春秋赏花拾叶。无论我是谁,他心里是谁,他眼里却只是我,就已经足够。今日一起死去,这一生就此圆满没有遗憾,少主,忘记我们,好好活下去。”
子墨死去,暮雪死去,自己感觉整个天空都在塌陷,灰茫茫,黑压压,死沉沉。握着子墨师兄和暮雪夫妇二人的手:“我唐锦心答应你们,无论发生什么,未来如何,我一定好好活下去。”
锦心失忆在天心崖能存活,是因为子墨师兄和暮雪之死换来。所以失忆后的自己,永远记得无论发生什么,要回天心崖上,好好活着。
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为了子墨师兄,为了暮雪,为了只影。
这惊天动地的黑暗之前,就是峨眉上整座青山的红。
蜀山疗伤过后,暮雪被子墨师兄带去峨眉,由怀南师叔主持大婚。宾客盈门共襄盛举,五山同庆,洪渊和蟠龙之事变成了遥远的昨天。
锦心在子墨师兄和暮雪的婚礼过后,马不停蹄回唐门处理要务,拿一些避毒丹和蛊毒,又赶紧出蜀去青冧门找柳怀言。
五叔还没来得及安排随从弟子同去京畿,锦心和锦青就已经快马出景州。虽然锦心一路担忧如今无人伴侧,还好因为谨慎,倒也安然到了青冧门。
去到青冧门,弟子通报后,说都头公事繁忙,现下不方便会客。姑娘可告知借宿的地方,到时候都头得空就去拜会。
转身之际,清碧却拿着团扇移步出来。
“唐锦心,我师兄他原是故意不见你的。”
听见清碧还认得自己,锦心心里一沉,那蛊毒可是自己亲手所种,怎么会?
“看来的确是我低估了你的心思,不过你此番骗我,我自然不会中了你的计谋。”
“你不相信我所言,那我就给你说说。我既然知道你是唐门妖女,又如何不知道你擅长蛊毒,我在你种蛊之前就已经吃了火麒麟血所炼避蛊丹才到无来寺会你,偏偏不巧不幸,你对我种蛊毒之时正好被青鸾通知赶来的师兄看见,不然中了你蛊毒的我,如何回到青冧门?我嘛,只需要装作已经中了你的蛊毒,沉睡,装傻,痛哭,师兄就向我道歉。你看,到头来,是谁还能吹吹枕边风就能改变这一切的。”
“不可能,没有那么巧合,再说他如何看不出来你根本没中我蛊毒。”
“比起我中了你的蛊毒让师兄寒心,寒心的是你辜负了师兄对你的信任。你对我种蛊,师兄他如何不寒心?”
“清碧,我不信你,之前都是我轻判了你,觉得你虽然骄纵了些但心无城府,无来寺一战,以及事前你吃避蛊丹可知你机关算尽。当然,女子聪明一些并不是坏事,可你设计加害与我,却害死自己的侍女又害死我的侍女,你的心肠太毒了。”
“唐锦心,聪明的人事不屑于在愚笨之人面前展现聪明的,我又何必在你面前聪明呢?再看看你,事事人前显得自己聪明能干,难道吃的亏不少吗?我现在对你可没有说谎的必要。”
“没有说谎的必要,你反而利用这一点再次说谎加赌一把,我信与不信,你又不会有任何损失,何不再说一次谎,骗骗我呢?”
“你不信,那你进去找他啊,你这一去若是害死师兄,我看你究竟是有多自私。”
清碧与锦心两个人年龄差距也不大也不小,清碧比锦心小三岁,可清碧心机如此深沉,锦心觉得她完全是长自己十岁的模样。锦心被清碧的话不知是镇住了还是唬住,一个人站在偌大青冧门门口:我会害了柳怀言,我会害了他什么呢?倘若清碧说的是假话也就罢了,万一所言不假,我与他之间该如何决断?
——不对,清碧一定是故意胡说来扰乱我的心智,不能中她的计谋。我要在这里等柳兄,一句一句把一切解释清楚。
八月末的京畿,众花都已经凋零。只有风雨不减,一时一日的大起来。骤雨突然到来,锦心不敢贸然进青冧门,想等自己理清思路后再去见柳怀言,于是赶紧转身去不远的伞铺买伞。看着眼下自己的窘境,锦心自己也明白,此时自己的完全是因为太过在意柳怀言,【佛说妙色王因缘经】里有一句: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锦心转身间又担心与柳怀言错过,如今身侧无人,如何是好?
清碧摇了摇团伞,指挥门口的守卫:“下雨了,关门。”
锦心想拿了银两等人路过,替自己买伞。哪里知道,这青冧门正门原本就少人的后街,一直无人往来。最后只得躲在青冧门门口,不大的房檐下,雨小时能够藏身,雨大时,斜风一吹,身上罗裙尽湿。
等了许久,有人执伞出来。锦心想无论是谁,一定再请其通报柳怀言。再大的误会,都可以解释。
来人一身白袍,伞沿被抬起,正是大半年不见的柳怀言。其身后有一年长者,身体壮硕长衫马靴,一身黝黑,一看就是武夫出身,看着唐锦心怔怔的望着柳怀言,于是关切的询问:“怀言,可是你的朋友,赶快请到里面来,我带着你九师弟去张丞相家就可。”
“师傅,我不认识她,只不过是避雨的行人。”
锦心伸手去拉他的衣袂,他轻轻拂下去。
“师傅,师兄,马车来了,快进去吧,这雨太大了,到了丞相家,免不了又是全身湿透。”
“怀言,既然是路人就给姑娘些银钱,让她去前面的茶肆避雨吧。”说话间张先影已经进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