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逸峰,云上阁。
“快去禀告阁主,云书公子醒了。”
“锦心呢?快去找我姐姐,马上。”
阑苏的一条小道上,锦青一头白发,身后跟着疾驰的静姝,风举,风雅。
“公子重伤初愈,何必走得这么急?”
“她是不是去了嬴宫里,虽然失忆,凭她的睿智和计谋,若是要查一定会查出自己失忆之事,不能让锦心想起任何事,我不能再让她陷入危险。”
秋,已经浸透寒衣。众人在隐梅山庄,已经度过几些荒唐时日。把酒淋剑,也骑射对弈,中宵挑灯在院内赏花,赏月,赏静水流去深处。庄内琴瑟与笙歌齐鸣,诗词与歌赋唱和。倘若有人经过隐梅山庄的高墙,还以为是一个宫廷乐团在排练。倘若真是一个表演,不知能不能如【霓裳羽衣舞】一般流芳千古。
锦心这次游历江湖小半年时光,从最初的昙黍国鴒救了花善,其后南疆遇到自在和尚,一道又游历山川湖海。途中一起救过妇孺,打过海盗,也偷过酒庄的美酒,执剑为侠,亦闹过不少笑话。
一次,锦心,锦青,花善,自在和尚几人去到一个中原城邦,城内雅士全都簇拥在一山峰下赏牡丹。
花善大声的在一块高高的石头上喊:“锦心,锦青,自在和尚,我们去(偷)情,去(偷)情吧。”
所有赏花的雅士,诧异的望着我四个人——去(偷)情?!
自在和尚掩面溜走,锦青莫不着头脑。锦心走到花善身边,那背后小园海棠开得红红如灼,如火燃烧。——指示方向的木牌上明明是隶书的愉情园。
是愉情园,不是(偷)情园!一生聪明,变成贻笑大方。虽然如此,也可大方一笑。
那时的锦心心里还想着:过几日,就要去阑苏带着锦青回到天心崖,恐怕再也无法逾越礼数,如此恣意潇洒。祖父唐天之已经年迈,几位叔叔都不是爱管事的人。要接下唐门这一副重担,打理门中诸事,最好还得锦青一旁协助。
那次外出,像锦心自己跟年少的自己的告别的一种仪式。从此收起孩童的样子,束冠带玉,执章带令。心有波澜壮阔,面上不露微色。
于门人前一丝不苟,以身作则。高堂孤山,等到下一任掌门执章接过令牌。
“姝虞,方才二皇兄来过隐梅山庄,说成皇退位,皇兄上缮择日就要新皇登基了。我跟柳怀言和百闻轩都要赶回京畿,严阵以待差遣调派。”念珠跟锦心话别。
“聚散终究有时,我们这八人不知何年能再聚首了。风会一直吹,月亮会一直挂在穹庐,唯有这些人儿要散去了,回到自己的宿命。”锦心抱一下念珠赶紧退回。
“曲径通幽处,出门去打醋。
问你多少钱,我却铜板无。”
自在和尚一边出门,一边教花善自己的打油诗。自在和尚要去一个叫清水遥的地方修行,传闻那里佛灯里梵光缥缈。
“如世尊向世人说法,仙鹤翩跹,恍如蓬莱宫殿,那里静水流深,仙雾缭绕,还要学习酿酒种植之术。”
“是呀,芒种秋收。”
念珠追出来,赠与自在和尚一串一百零八颗绝等的玛瑙念珠,自在回送了剑柄上一只衔着玉皇的流苏。又取下一串自己随身二十多年的菩提给锦心,把一本走哪里都带走的半卷【笑林广集】用锦布裹好,送给花善,他是希望她能一直开心。
锦青把巴乌留给了百闻易,百闻易捧着她的脸不说话,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把宣纸画扇,折扇打开来上面是锦青蒙着眼站在最中间,满地菊花,身后庭轩寂寂,她笑靥如花的模样。
锦心看着锦青面如桃花的模样——回去得费心力了,得派人打扫宗祠了,得说通二叔嫁女了,得去祖父那拿辟毒丹。
唐门子嗣从小就浸在毒缸除了门人,极少与外人亲密接触。倘若是与外族嫁娶婚配绵延子嗣,必须用这辟毒丹给对方服下。否则就算你内功修为再高,长期同一屋檐生活也会有损怠,甚至中毒造成偏瘫。
柳怀言从念珠身边绕过“锦心,回到天心崖便给我写信。”他对天一吹,出来一只青色的鸟儿。柳怀言把鸟儿放在锦心手臂上,锦心袖中的红虬闻到青鸟爬出来。
“不能吃。”
红虬慢慢爬回到袖中,吞口水两声。青鸟也去了锦心袖中,听声音是在欺负红虬,等红虬惊慌失措出来,锦心红虬已被青鸟啄掉一只手。
“到时候放了青鸾,它自己能找到我。”
锦心妩媚仰头一笑,看着柳怀言原本冰魄一样的眼眸,此刻好像有星火。锦心伸出手去,紧紧的抱着柳怀言。
“倘若襄王有幽梦,神女亦有同结心。”
柳怀言脸上不见悲伤和欢喜,掐了一下眼前人的脸。“一路多注意安全,等你信来!”
——不似上次替自己擦去脸上血迹轻柔,是离别太羁绊人心。锦心松开手臂,柳怀言拿出一对粗陶小器。
“这叫风来咽,风来呜咽,像我思念你般悲切。”
百闻轩处于百忙之中——除了众人的几路送行车马,饮食,还有护送花善回到昙黍国的护卫。念珠还派遣了两名护卫,自在和尚还是担忧花善安全,决定先送花善回到昙黍国。
花善看了看锦心腰间的玉箫:“锦心,把这玉箫送与我吧。”
“记得用先除了毒气,再碰它。”
“其实昙黍国也有研究蛊毒的巫师,只是不同宗罢了,为了你,这次我回去,一定要学精那蛊毒之术。”
锦心一同把身上金丝钱袋递给花善:“路上一定多加注意安全,我会一直想念你,如山中晨雾般时淡时浓。”
秋高气清。阑苏城外的长亭,几行人各自走向四个方向。天边的云淡薄的飘着,一行大雁往南飞去。
霜降的时候,锦心和锦青一身疲倦和说不完的一路故事回到天心崖万卷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