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青心悬着直打鼓,心里惊吓得厉害,她已经闻到自己头发烧焦的味道,耳边又传来各种万卷楼里毒物异禽的惊叫声,它们四散逃离,羽毛一地。
用于试毒试药放在棺厅的新尸,尸体遇热僵变,满脸紫纹,在火里一跳一跳相互撞击。若不是现在唐门情况危急,不然还真有几分滑稽。
背着聪儿终于冲出万卷楼,锦青不敢走唐门下山的大道石梯,担心千军万马埋伏在那里。既然大路不能走,她记得【唐门】秘卷里提到这天心崖有一条下山的密道。回忆了一下书中所写方位,正好离自己不远。那院子自己平日不曾留意过,自己临空一飞就到了,荒草已经将石凳掩埋,屋顶有很多茅草和瓦莲恣意生长。
落在这悬崖边的院子里,锦青找到最右边两扇突兀木门,门打开后自动运转了机关,一下弹出来一段向悬崖外伸开的旋转木梯。
打开后门,呈现的居然是一片纯净的天空,低下头透过厚实的木板看脚下是高高的悬崖,云雾缭绕不见深地。锦青脚边的一块拳头大石头滚到悬崖外,好久都没有声音回馈,让人心里更加发慌。
秘道十分简单,只有一道机关在运作,就是弹出木梯与藏在向后延伸的栈道相连。这栈道依靠悬崖而修建,各种厚实的木头用粗绳绑着,还好栈道的左边有粗绳拦着,让人不至于掉到悬崖下去。栈道不是之字形一面向下,因为山崖太陡,而是螺旋形的向下,因为云烟阻隔看不到尽头词栈道尽头在哪里,是否安全。
“聪儿,把眼睛闭上!”
锦聪眼睛闭上了,又明亮的睁开。
锦青脚踏在木板上,栈道年久失修,又在室外风雨侵蚀。加之这栈道修的时候,木板铺得不是很密,可能前人觉得这栈道修来只是以防万一,唐门如此大族,不会真的到了这一天,所以修缮得不够精致。锦青一面走,一面感叹:既然祖先都计划修栈道了,怎么不修得再考究些?
——转念却想到,拢月山天心崖这么高,栈道所需的木板,长钉,粗绳,材料等根本不好运送到这样高的山崖。加之这里本来就是悬崖绝壁,眼前的栈道,说不定都修了好些年,才修到如此规模。若是整条栈道都修好下山,说不定是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难怪太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锦青心慌脚步不稳,晃晃悠悠的在栈道上,崖边干燥的石头,因为链接着栈道,栈道一震动,大大小小的石头就被震松,哗啦啦往悬崖落去,好久了都听不到声音。
“这简直是,比走在晒满豆子的簸箕上还难。若是在蜀山,随意乘一只仙鸾就可飞离这是非之地。”
聪儿拼命拍姐姐的肩膀,在锦青背上惊呼:“快点姐姐,有只怪鸟冲我们飞了过来!”
一只红尾蓝翅巨大靡焱凤凰扇着翅膀,俯冲而下在唐锦青身边。凤凰飞来时翼下生风,又扶摇而上。顿时刮起一阵大风,风里还有七八分热的火气。凤凰在高处看准了目标,就凌空而翔,从口中吐出一只火球,立马喷袭到锦青身后。
栈道腐朽易燃易断,木板立刻燃烧起来,顷刻之间,桥面坍塌断裂。
“三弟,抱紧二姐。”
“我们千万不要掉到天心涧里去!”
“这悬崖绝壁的栈道下,不知几百米深的天心涧里面,倾倒着我们唐门这几百年来的废弃毒药,试药的腐尸,以及唐门人控制不了的毒物,里面肯定衍生出几只妖物或鬼怪。三弟,把二姐抱紧,不然今天我们就是被怪物吃的糖人了。”
锦青念起蜀山长老二叔轩垣道长授给的隐身咒,天玄地机,隐。——希望可以隐去自己的一些行迹。
身后的聪儿不会法术,吓得一直催促:“二姐,再跑快点,怪鸟来了!我终于懂了【奇侠传】里那些游侠被仇家追杀的心情,枉费了三叔还陪我演了一段,我总觉得体验不到位,这会太深刻了。”
唐锦青不见往日唐门少主的怡然自得,眼下十分狼狈不堪,施展轻功已经用尽身上所有的真气,又无法歇息,只能靠双腿背着聪儿在栈道上跑。
还好这一段悬崖崖边因晚风冷,遇到热石头生出浓雾,锦心和锦聪被包裹在厚厚的浓雾,顺着栈道向下。
凤凰在高处因为浓雾不见锦青之后,飞回天心崖附近盘旋。
在浓雾的保护下,锦青又行下了九段悬崖,这一段崖边长着几十颗葱绿树木,根茎死死的扎在石头缝里。还有几株青藤的根与树木缠绕,青藤则垂直向下生长着。
锦聪回过头看原本墨黑色的天心崖,一片红红火海,此刻正燃烧得如荼如靡,风停后黑烟冲天。
“二姐,那些怪鸟为什么要焚烧我们天心崖万卷楼?”
“我也不知道,整个唐门主楼为何会招来凤凰焚楼如此大祸?一只凤凰到来可能情有可原,兴许门人未及时把死掉的梧桐树根基连根拔起,于是在根部新生出梧桐树苗,也未及时伐去,偶然间引得凤凰来,但怎么同时三只凤凰往天心崖飞来?”
“二姐,快走吧,继续往下跑!不是为了唐门,而是为了糖人,还有我爹没给我念完的【奇侠传】。”
“我们唐门乃蜀地大族,与蜀山平起平坐,如今被何人何族筹谋暗算,是寻仇,夺宝,还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幕后秘情?聪儿,等下了山,我们先去易容。”
唐锦青一动脑思考,就痛疼欲裂,是前年自己失忆过后的后遗症。虽有唐门二少主的身份,却没有自己二十岁之前的记忆。身后的大火顺着捆绑栈道木板的粗绳烧了过来。栈道在熊熊大火里噼噼啪啪,顷刻间变成灰烬。锦青之前走过的栈道,被火烧得都已经是空空悬崖,只有几根长长钉子,孤零零突兀的留在悬崖里。
火已经蔓延到脚下,又一声巨响,锦青前面十多米长的栈道,因为连贯的震动,就在眼前坍塌了下去,木板哗啦啦的全部掉落。
唐锦青顺着滚落的木板看去,那茫茫云雾之下,隐隐出现了朱红色的深潭:“天心涧!”
——前方无路,身后有火。不能让火烤了给苍鹰吃啊,水能克火。
走投无路之下,锦青叫聪儿抱紧,自己拉着向下生长的一只青藤,用力支撑自己和锦聪的身体力量。
又是一段幽林古道,才下过雨的蜀道上,水洼甚多,灰布衣马夫山隐勒马停住马车。
“庄主,是唐门天心崖方向,火势真大,这么远都能见着黑烟。”
马车里面的人并未现身出来查看,醇厚的声音平静说,“果然对唐门下手了,山隐,继续赶路。”
胖马夫重新驾着马车,马车疾驰,消失在大道上。马车经过的丛林里,飞出一只灰蓝信鸟,往京畿青冧门方向飞去。
信鸟飞过喧嚣市井,飞入朱门大院。
一身布衣青裳二十六七模样岁的青年,盎然玉身,傲立于排排朱黑木门前伸手唤鸟。信鸟轻巧的落在他的手背,青年的手指颇瘦,微见经脉,白皙修长,温润似玉节。
展开信来,布衣青裳青年一脸癫狂欣喜又突然落寞惆怅,轻功一点轻盈逍遥飞出朱门外。
策马,急鞭。
身后蓝衣十多岁的小孩追出来:“师傅,师傅。”
一身碧衣的女子缓缓走出门来,脸色黯然说,“让你师傅去吧,我欠她的,这次一并还给她。春雷,继续练晚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