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一行十人,锦心,花善,自在和尚,采薇,星仪,青山,青观,単水,単参,単磐,単临一路欢笑沿着布满苔藓的觉路漫漫向上。
觉路,即为成佛的道路,也就是山寺外信徒朝拜的的石道。觉路两旁石阶边,墨绿罗汉松和苍柏拱手相迎。
“原本打算办完父王交代之事,就去景州拜会,没想到在这清水遥就遇到。锦心,我给你带了昙黍国三种剧毒之虫。”随后从花善身后上来两个武士,其中一个手中有大小不一两个金丝编织的小笼子。
锦心看小的那一个里面用金丝绑着一只金红的厚铠甲虫。“麒麟王!它的头上有两只大大的毒钳和毒颚,能在一炷香内食掉一头牛犊,因为中毒之人跟中火麒麟的麒麟火一样灼热的痛楚,所以取名为麒麟王。”
星仪和青观很好奇:“这么小的东西,它把牛犊装在哪里?”
“它用毒液将牛犊化为精血,然后吸食,跟我这袖中的红虬进食习惯一样。”
稍微大的那一个里面飞着一只纯白的小蛾叫蜵蟳,它活的时候是一味活血良药,死后它的残骸可毒死半个城邦的住民。
“这蜵蟳,只有布满瘴气的黑龙潭里,开出的曼陀罗花苞里才有。”花善解释道。
剩下一只是在一个泛青的铜铃里,锦心拿在手里笑了。“这是控制死尸的僮子音,虽然我们唐门常见但在江湖上也是罕有之物。”
“我知道你们唐门擅于用毒控尸,又怎么会给你这样稀松平常的物件,你再看看与你平时所见的有何不同?”
采薇也靠过来:“比天心崖的小。”
星仪说:“公子,它的眼睛是宝石红。”
“这是一只雌的的僮子音,我父王手下一位将军前些日子从一个祭师那里得到的。它能控制其他的也就是常见的雄僮子音,可以让死尸开口说话,让死尸控制死尸,不过你得用你的血喂养它。还有千万别轻易喂它,它的声音能让方圆近十里内的死尸诈尸过来朝拜它。它已经被饿了几十年了,小心看管。”
花善和锦心在路边抓了一口袋小虫子,用来喂养麒麟王和蜵蟳。
这种虫性温无毒,大多毒物都拿它当点心,夏日雨后景州的山腰间特别多,特别是峨眉山。这虫子不是只有蜀地才有,只要潮湿温暖草木繁盛的地方皆有,其尾部会发点,星火微弱,故名:萤火虫。
自在和尚听了花善和锦心一段瘆人的蛊毒相授后,赶紧打岔。
“昨夜和尚我梦见自己得了一壶美酒,刚好把酒热了正要喝下去,忽然就被惊醒了。早知道这样,不如凉着喝下去。”
众人笑做一团。
自在和尚问锦心:“你还记得一次深夜我们在宾洲宜镇一起去酒庄偷酒,却在钻狗洞时不小心被一流浪艺人发现,他吹起了唢呐来提醒庄内的人有贼入庄,我听见赶紧将头从墙洞里伸出来。不一会儿,从庄内出来一管家领着一帮仆人,拿着木棒拦住我们。我吓得直哆嗦,那管家却问我们——那个吹唢呐的人呢?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他往哪边走了?和尚我和你堵着墙洞,一个指街西,一个指街东,然后你跟着我指着西街。当真那吹唢呐的好心人在西街,却被酒庄的仆人好生打了一顿:叫你半夜吹唢呐,不让人睡觉。我们相视一笑,从正门偷酒出来。因为下雨路滑,不小心跌倒,酒也打翻了。酒倒了在一些枫叶上。我趴在地上痛快的喝起来,然后朝你大吼:牧渔,快点一起来喝呀,难道你还要等花善送下酒菜?第二日清晨,你和花善,念珠在我呕吐物里放了一块隔,念珠指着它对和尚我说:自在和尚,每个人都五脏俱全,今天你吐出来一脏还怎么存活于世?和尚我看了一眼,朝门外走去:唐三藏只有三脏都活下来了,何况我还有四脏。其实,当时你们走后,我悄悄回去看!在看到那一滩肉时,和尚我当时腿已经软了,再细看,结果是一张猪肚子!后来倚楼看《笑林广集》时,才知道这世上有跟我一样的嗜酒之人。”
“我知道这世上嗜酒者众,古有王羲之醉酒《兰亭序》名闻天下,张旭酒后狂草惊艳四座,陶潜有《归去来兮》,把酒话桑麻。稼轩居士有醉里挑灯看剑,梦回梦回吹角连营。东坡居士有酒酣胸胆尚开张,把酒问青天。更有太白居士斗酒能诗百篇,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只是你身份尴尬一点,是个和尚!佛门规定五戒,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步邪淫,死不妄语,五不饮酒,你偏偏中了末尾的一戒。不过前有灵泉寺圣僧灵一上人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
花善在旁听自在和尚和锦心打完趣,突然把声音沉下来。“锦心,既然你是去求药,不如让阙兰仙师将自己的噬魂蛊拔去。”
锦心展开手上的扇面,听着花善的话一个人冥想:对于得与失,自己在失忆之前,究竟是何心态?随着往事前尘消散,自己忘记了多少的快乐,又借此忘记了多少忧愁。当时中那噬魂蛊,自己这样的身体本该对此种蛊毒有抵抗才是,怎么这次自己偏偏是中了蛊毒,这蛊毒究竟是被敌人迫害还是被亲信出卖?是知道了什么惊天秘密,还是挡住了别人对权力的掌控?既然自己对别人的利益造成了威胁,对方又何不直接讲自己杀后埋掉?锦心想自己既然认识花善公主,念珠郡主那么我在江湖上定然行走得更远,得罪的恐怕不止寰门一个门派而已,锦心简直不愿再想!
收了扇面,锦心望着漫漫向上的石阶,又转身看身后走过的路以及背后的这一行人,心中竟是空无。
——若是救得妹妹锦青,天心崖毫无损怠,锦心愿做回那个失忆的无心无忆之人。
锦心转过身握住采薇的左肩问:“采薇,我在失忆前笑得多,还是失忆之后?”
“公子,我虽是锦青公子的贴身侍女,但她跟我说起很多年前您在京畿和阑苏的一些旧事片段,你们有一段时间过得非常开心。”
“锦心,如今你失忆行走江湖,怎么直接告诉我你失忆之事?”
锦心拿过花善左手的玉笛:“猜的没错的话,我想这原本应是我的物件罢。锦青常常用来合奏我埙的是另外一只,我和锦青所用的东西大都是一对。我既能以萧赠你,你定然在那个我眼里是知音。”
花善将脸凑过来摩擦锦心的脸:“你记得我,那对我而言你失忆与否对我已无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