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柳怀言提剑站在桥头,一身青裳布衣,神色怅然,与唐锦心在云上阁的池塘边一别,也没有太多时日。
今日胡茬布满了柳怀言的脸颊,让才本市青年才俊的柳怀言看上去满是沧桑。
唐锦心不由自主的伸出右手,心疼的抚摸他的脸颊。
她要放下时,他轻轻的握着她的手,紧贴于自己的脸上,直到她的手沾满自己的泪。
“真的是你来找我了,锦心。”
“嗯,柳兄,是我。”她回应着柳怀言热忱不改的眼神。
“是我……一直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受到那么多的伤害!”
“柳兄,一切与你何干啊?你已经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来保护我,为何你还怪罪自己?”她替他擦拭去脸上湿润的眼泪。
二人同时用尽所有的力气拥抱在一起,相互环住对方的脖子,将对方深深凝视。
晨风不大,楼高也缓,吹得锦心佩戴的风来咽叮叮当当,像在奏响一片欢乐的乐章。
方才来通报的海参将已经猜出八分,这公子不是寻常公子,也许就是柳公子日夜所思的心上人。
海参将轻轻退出去,将楼上近处的人悄悄调开些。
所有人站在城楼上,虽然依旧是站得笔直挺立的模样,耳朵却不由自主往将军议事的正堂倾斜。
这两年,自从柳怀言复任以后,柳怀言除了往返于教练场和这城墙上的禁军统卫军机处,就是去朝会议事。除了督导训练大军,从来不曾对人多说一句话,更别说见他冷冽的面容上展开一点点的嘴角。
今日,海参将竟然见到柳怀言突然心律不齐,浑身微颤,嘴角竟然化开的模样。
胡大漠正早起来禁军统卫军机处报道,嗓门最大。
“明日就要出征,今日要站好最后一班岗,才能无愧与心中的英雄梦想,保卫蜀国。”
因为终于要上西北战场,一扫之前蜀国王军一直被动的姿态,胡大漠的战场逐杀梦想得以实现,所以胡大漠今日十分亢奋,握紧拳头,对天伸直,给地下参将和士兵鼓舞士气。
“奇怪,今日为何柳将军他没有纵使风雪交加也不断的站在这城墙眺望东边景州方向?完了,完了,不会是临出发主将生病了吧?”
胡大漠往统卫的正堂奔去,众人不好劝阻,任他背影如风冲进正堂去。
只是短短的一时间,胡大漠转身就跑了出来。胡大漠朝众人瞪大了本就大如铜铃的眼睛,嘴上因为心中太过诧异而说不出来话。
因为太过想表达,嘴上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手舞足蹈的对众人表达着自己所见。
这时,方才在楼下喂马的孟精诚正拿着自己的马鞭往楼上走,也是到正堂柳怀言大将军处去报道。
看见胡大漠将军正在面对众人手舞足蹈的表演什么,孟精诚歪着脑袋躲开了。
孟精诚想着,可能是胡大漠将军又在跟自己参将和地下士兵演练战场指挥,肢体对应进攻,撤退,移动的信号。
只是胡将军今日的肢体着实有些奇怪:他一会儿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肩膀,一会儿抱着自己的腰杆,一会儿脑袋伸出舌头动来动去。
——这是要与敌军同归于尽?还是说要死死牵制住对方进攻的火力?
众人都痴痴看着胡大漠将军将军的肢体表达,孟精诚从旁边过去而睁眼未见。
孟精诚挠挠自己发痒的脖子,径直往正堂走去。
又是一分钟,孟精诚的状态跟胡大漠一样出来了。
孟精诚也抱着自己的腰杆,又抱着自己的脑袋,也伸长了舌头对着前方东来动去。
“早啊,大家!”楚金戈做跑步姿势,往楼上抬步跑来。秦武和辛东阑都统紧随其后。
见众人今日都在,秦武说:“今日为何都来这般早?哦,原来是胡将军和精诚将军,在给大家演练战场上新的作战指挥姿势。看来为了西北边境一役,精诚又苦思了一夜,想到更多的指挥暗号。这暗号够新奇,稍后禀告给柳大将军时不知道他会不会通过呐。”
说完楚金戈,秦武和辛东阑三人也往正堂去。
“柳柳……柳……将军……在……里面……”孟精诚瞪大了眼睛说道。
“一向嘴皮子最灵活的孟将军今日怎么结巴了?”辛东阑好奇的问道。
“精诚,你快说,柳大将军究竟怎么了?”后来的楚金戈,秦武和辛东阑三人一同紧张了起来。
“堂中有一白衣公子,他们……”孟精诚说。
“他们?打起来了?”三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快!快!快!我们去帮忙啊,你们傻站着干嘛,也赶快一起去帮忙啊!虽然柳将军剑法京畿第一,也架不住对方使阴招啊!”楚金戈催促道。
三人正要赶去,被余下的人快速拉住,紧紧抱着。
“不不不,不是,他们抱在了一起。”孟精诚说。
“许是故友见面,才如此行径,抱了一下怎么了?”辛东阑埋怨着众人大惊小怪。
“不是一下!”
“那是多久?”
“一炷香了!”
“一炷香啊?”
“对,一直这样!”
胡大漠和孟精诚两个糙老爷们,为了给三人演示自己所见,快速的抱在一起,模仿柳怀言和唐锦心在里面正堂的亲昵姿态。
“那公子模样像嬴妃娘娘的哥哥。”海参将说道。
“难怪了,我们柳大将军这些年被人踏破了城楼和禁卫军机处,给自家闺女求亲的各国商贾贵胄,我们拦下了上百。女子的画像也扔了几车,也没见他动一动自己的眉眼,原来心中早有所属。”
“可惜,只是,两人生得这般好看,将来却不能有个孩子,真是可惜。”
“是啊,那白衣公子,若是个姑娘多好啊!”
说完,众人低腰,慢慢向正堂的窗户边移动过去。
“有点缺氧。”锦心嘴唇离开了柳怀言的脸颊说道。
柳怀言得意的看着她:“那等你休息一会儿吧。”
“不是吧,柳兄,以前你不是这样的啊。你可还记得颜凉夫子告诫你的话吗?”
“什么话?”
“君子有情,止乎于礼!”
“嗯……不记得了……”柳怀言扶着唐锦心的腰,自己乖巧的耸耸肩膀,一脸认真的对锦心说。
唐锦心看着柳怀言灿若星辰的眉眼,与薄薄的嘴唇,又忍不住靠近。
柳怀言立马伸出脖子去迎接,闭着眼睛像个等糖葫芦吃的小孩。
锦心踮起脚尖,这一次只是亲吻了柳怀言的眉心。
“柳兄,等你忙完公务再来凹平居找我吧。”
“锦心,可我明日便要出征,往西北边境。”
“我知道,在青帝的葬礼上,冧帝已经亲自告知我这个消息,问我愿不愿意同你一同前往。”
“锦心,西北艰险,此次你就在凹平居等我就好,等我回来,我们重筑心居。这两年我忙于军务,只是将心居的框架修建好,你正好在它的近处凹平居,将里面的陈设一一装饰。呐,你拿着我的凭证,去大通钱庄将钱尽数取出来用,买什么你自己决定。除了大通钱庄,我还有一部分钱放在你们唐门的明德钱庄里,你都可尽数拿出。”
“柳兄,只要我们在一起,哪里都是心居。你我在荒野,荒野是心居。你我在孤山,孤山是心居,你我在海岸,海岸在心居。你我在雪域,雪域是心居。你我去西北,西北是心居。”
“锦心,可我绝对不能再让你跟着我犯险,受到一丝伤害。”
“不会的,柳兄,我答应你此次出去一定先保护好我自己!”
“不行,此次战事多变,恐怕攻打黄连关之外,还会有术荣国参战。”
“我知道,所以才要同你一起去。此次战事恐怕时间很长,且占线不明,我不想再让你一个人。”
“锦心。”
“再说,俞昊天南温他们,虎跳关一役后,近三年招募的全是方士术师,你当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正好唐门擅长暗器,毒瘴和术法,我带了可以解术的蜀山的二位师侄,青禅清观,还有擅长探知消息的峨眉山的弟子,我自己的徒弟连城一起。我们是为了蜀国黎民,天下苍生。”
“那……你答应我,先要保护自己的安危。”
“我发誓,一见苗头不对,立马就骑马跑!”
“那我们明天辰时一起出发,傍晚下岗后我去凹平居找你。”
“静等柳兄!”锦心眨一下左边眼睛,嘴角笑得暗昧的说。
“都进来吧!”柳怀言对着门外腰杆低了很久,已经酸痛的副将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