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言,芸芸众生在年少时都自命不凡。可大多都因为一时失望,就放弃原本再坚持一下就会胜利的坚定步伐。有的人会找到其他的事再努力几下,有的就此湮灭了雄心,从此过着默默无望的生活。你知道吗?很多人都只是在一面不够努力,一面埋怨命运不公中浪费他们宝贵的时间,然后在离世时带着未偿夙愿的遗憾。但有一些人总是把希望保持到最后一刻,总是在想办法去越过高山,抵达自己的目标。你要一直不改初心,莫问前途。”花白了胡须的夫子,在早晨的书院前庭拿着一卷【六韬】对六岁的柳怀言说。
“是的,夫子,我记下了。”眉目俊秀,眼睛清亮至极的小怀言点点头。
“好了,你去把师兄们都叫上,让师兄们把书院库房的硫磺和石灰粉都搬出来,已经过了三月三,蛇虫鼠蚁都要出洞了。”
“是!”小怀言正要去后院库房。
一个仙姿玉貌的年轻妇人,牵着一个长着一张精巧五官的软萌萌的小女孩走过来。
“颜凉先生,我将我家锦心托付与你半天。等我从赌坊出来,就来接小女。我不敢将心儿放在凹平居,她爹一问门人就知道。”
“夫子,这个妹妹真可爱,我替您看着她。”小怀言伸手去牵锦心。
锦心看都不看自己母亲,任由小怀言牵着自己去找各位师兄去库房,玩去了。
“妹妹,你几岁啦?”
“两岁。”软萌萌的小锦心睁着大眼睛一点也不惧怕生人说道。
“两岁为什么出三个指头啊?”小怀言给她把指头轻轻按一个下去:“这样,才是两岁啊!”
“可我马上就要三岁啦。”
“什么时候?”
“我娘说是在谷雨的时候,还有一个月。”
“我的寿辰在清明节后的三天。”小怀言说道。
“那很快了,就是明天。”小锦心开心的说道。
“你还这么小,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我不小了,我马上三岁了。”
两个小小孩就这样牵着手,聊着天,继续去各院通知师兄们搬运硫磺,石灰。
师兄们挤挤小锦心,白得像街上的糍粑糯米一样白的脸蛋,锦心也不生气,看到好看的时候还扑上去要让师兄抱自己去摘杏花。
各位温习功课的师兄,见到此刻可爱的妹妹,也都跑来要轮流抱着锦心玩,给她画花,折纸,拿糕点。
小锦心的衣服兜里塞满了好玩的玩意儿,嘴里和肚子也吃得鼓鼓的。
“下雨了,锦心妹妹你不要再拔草玩啦。哎,算了,我去给你找伞吧。”小怀言去拉正在后院用尽力气拔一棵荒草的小锦心,拉不动却正在兴头上的锦心,柳怀言转身去离得最近的书房找伞。
等小怀言拿了油纸伞回来,发现小锦心已经扯了一地的杂草。
“咦,这些草怎么都死了。瞧瞧你这一脸的泥水,怎么还是那么可爱。”小怀言看着没有拔出来,却还是焉了下去的杂草叹息。
小锦心看了看自己的胖乎乎的小手说:“因为我手上有毒啊,天心崖上是没有这些杂草的。”
“以后别碰化花草好吗?”担心有些草会割伤锦心小手的怀言认真的温柔的跟锦心说道。
小锦心撅着嘴摇头。
“啊,这草丛里有蛇,锦心妹妹快跑!”小怀言将小锦心护在身后。
“别怕,有我呢。”小锦心用杂草将手指划破,雨水将血冲在地上,蛇果然闻血而后退,马上不见踪影。
那蛇离开后不久,柳怀言便晕倒在石板上,小锦心不慌不忙跑去找师兄们,将柳怀言搬到他自己的卧室里。
雨后的傍晚,吃着自己兜里师兄们给的的小食,小锦心陪在柳怀言床前。
“颜凉先生,我家唐晋书那赌鬼给您添麻烦了,我这就把锦心带回天心崖,您也别告诉他我们回去了,急死他。”玉繆说道。
“有蛇。”醒来后的怀言大声喊道。
颜先生安抚自己的爱徒说:“没事的,你师兄们已经把书院和山前散满了硫磺,不会再有蛇了。”
“走吧,心儿。”玉繆去抱坐在怀言床边,实木太师椅上看着柳怀言的锦心。
“再见,怀言哥哥,明天一定要吃长寿面啊。”小锦心笑着说。
“锦心妹妹,再见。”躺在床上被吓得还有些恍惚的柳怀言说。
春天都已经过了,一只蝉鸣叫醒了夏天。
柳怀言在读书累了的间隙,偶尔会想起那个不怕蛇的软萌小妹妹来。
“你爹又去赌坊了啊?你个小可怜啊。”一个年纪稍长,已经十岁的大师兄抱着长大了些的锦心往书院中庭走。
“我虽然不懂什么是赌坊,可我并不可怜。我今年三岁,我叫唐锦心,我爷爷和叔伯们都很疼我,我的家在天心崖。”小锦心示意这位哥哥放下自己,然后对着那个哥哥大声的说道。
“你个小精灵。”那个哥哥宠溺的说道。看见怀言已经放下书,师兄招呼怀言过来:“怀言,你照顾一下锦心妹妹,我去上个茅厕,我抱了她两个时辰了。”
“好的,师兄。”
柳怀言过来牵锦心软胖胖的小手,就在中庭书院里玩。
可锦心玩了一会儿就腻了,往书院左边的小池塘跑去。
“那个水中紫色的花是什么?小锦心问。
“是水葫芦。”
“水里也长葫芦啊?我要去摘它,带回去给祖父看看。”
“妹妹,别去,危险!”小怀言正要去拉向湖边走去的锦心。
可锦心跑得太急,小脚踩到一块小圆石头,直接掉进池塘里。
柳怀言明明知道下水自己也危险,夫子说过应该先呼救,太小的弟子不要下水救人,不然可能会多增加一个人的危险。
“救命!”柳怀言先跳进湖里去拉锦心上岸,再喊了救命。
还好小池塘因为是在书院里,其实在修建的时候就考虑到了学子们的安危,修得并不深,所以水并不深。柳怀言在水中站起来刚好淹到自己的大腿,水的浮力让他有些重心不稳。
他用力拉着锦心的衣袖,把她的头拖出水面。
“咳咳咳,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小锦心一身白裙泡得全是泥浆,只有一张小脸还干净些,嘴巴吓得直哆嗦。
“妹妹,快起来,我们去卧房换衣服,不然你会感冒的。”
“你给我换吗?”小锦心睁大眼睛,因为她娘亲说过,不能让男孩子脱衣服,掀裙子也不行。如果有,应该马上大喊救命,着火了。
“不是的,我卧室旁边就是打扫书院书房的李婶的房间,你去她那里换。”
“哦。”小锦心点点头。
“咦,妹妹的右眼睛里,好像还有一颗小眸子。上次来,你的眼睛里明明没有啊。”
“这是上次离开书院后长的,仙翁们说是劫难已生,但命数未定。因为是劫也是度,一念可神,一念可魔。”
“妹妹,这是哪本书上的,比夫子所授【六韬】还深晦。”
“蜀山上骑着仙鹤的仙翁在凹平居说的啊,我也不明白。”
“反正我所知道的劫是个不好的词,妹妹一定要当心啊。”
“所以我娘说,这次回了天心崖,就少带着我在江湖走动了。以后我就很少下山来玩了,怀言哥哥,可是天心崖上没有杂草让我拔,只有书和树,还有剑。”
“你放心,以后怀言哥哥给你一院子的荒草让你拔着玩。”
“嗯呐。”小锦心搂着怀言的脖子甜甜的笑着:“怀言哥哥,你真好。”
“你知道吗?在阑苏七月半雨夜里的时候,我凭着你右眼里小小的重眸都已经认出你了。”柳怀言在床头,握着依旧在昏迷中,一时冰凉,一时灼热的锦心的手说道。
“可你没有认出来我啊,虽然我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抱你,但你依然会搂着我的脖子吧。”
“你说你怎么这么爱睡觉啊,一睡就是半月有余。杏花已经谢了啊,梨花都要落了,桃花也开了,你还睡着。要不要起来,柳兄带你去摘水葫芦啊。”
柳怀言抚摸着锦心的秀发,宠溺的说道。
“柳兄……”依旧是淡淡的声音。
一开始,柳怀言会因为这样的声音欣忭,而觉得锦心很快便会醒来。可他等了一天又一天,锦心依旧没有好转。
随时都在旁边偏房的御医总是安抚自己:等唐姑娘的心脉回血自然就会醒过来了,柳都统不必着急。
——可这血什么时候能再生,回到她心窍里啊。
柳怀言低头去亲吻锦心苍白的脸颊,亲一亲你会不会就醒来了。
一只苍白的手突然伸了出来,感觉到热气就在自己的脸边,她昏迷间摸索着。
一抬手一放,直接将柳怀言的脑袋压下,把他的唇压在自己的唇上。
好像有点甜丝丝的东西在自己唇边,锦心模糊间伸出舌头来舔柳怀言的唇。
柳怀言意识到锦心正在好转,想趁势将她喊醒。
“锦心,锦心,快醒来。”
“柳兄……我好累……”
一只手又伸了出来,模糊间到处摸索。
柳怀言将头伸过去,又被锦心无力的搂住,在他脸上蹭了蹭,又蹭到唇边。
“好甜啊。”锦心舔了一下柳怀言的唇说道。
柳怀言此时不敢动,不敢说话,任由锦心抱着,亲着。直到她累了,缓缓的停下了侵略自己唇舌的她的唇舌,他才轻轻的回吻她一下,又一下。
“我就知道,你心里那个只有我啊。”柳怀言笑着说。
其后的几天,柳怀言将头故意伸在锦心的脸边,也不见锦心如当日那般伸出手搂着自己,她连手指都没再动一下。
柳怀言小心翼翼的冲着锦心的脸颊吹气,也没有动静。
将唇放在离锦心唇只有一本薄书的距离,她也无动于衷。
依旧只是偶尔淡淡的喊着自己:“柳兄……”,锦心苍白的脸上开始有了血色。
可那种甜丝丝的味道,柳怀言多想再体会一次。于是每天御医离开后,柳怀言都要将头伸在锦心的脸颊旁边,吹气。
这几日柳怀言已经脖子酸痛,实在不能再伸出去了,锦心也终于在一个清亮的早晨醒了。
“这天,为什么这么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