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干老将军转身一笑:“我猜到柳都统不熟悉这禁军职务,恐怕会提前几日来,于是特意让大莫他们在各个城门等你。”
“段将军思虑周全,晚辈实在愧疚。只是晚辈此刻有件重要事待办,不知老将军……”
柳怀言拱手弯腰说明情况时,本该换岗去休息的鱼凫城东南西北四位主将,戎装未卸,赶来柳怀言和段老将军面前报道。
“师侄,这几位是镇守王城的各门主将,分别是孟精诚,秦武,楚金戈,辛东阑。呐,大莫你见过了,以后他是你的副手。”
柳怀言一一与四位主将和副统领回礼。
“这位是接任我禁军统领一职,接管王城五千七百二十人的柳都统。”段干老将军看着眼前六位朝气蓬勃的青年,一下子眼睛湿润。三十二年前自己临危受命,接任禁军统领一职仿佛就在昨天。
为了掩饰自己内心那瞬间的五味陈杂情绪,段老将军转身俯瞰鱼凫城内高高的城墙下鳞次栉比的商铺,民居。
因为已到酉时,天空已经由碧蓝转为墨蓝,明黄的灯火已经徐徐亮起。
段老将军一身叹息,这叹息里有落寞也有欣慰。随后将柳怀言带进军营,将京畿,王城,禁宫的军队布防情况在地图上一一说明。
交接完了军务,段干老将军退了身边跟着自己多年的将领大莫,带着柳怀言在以前自己每日巡防一遍就回,而自己这几天迎着寒风每日不停的走走停停,老手抚摸着城墙上的匹匹青砖,沉默着叹息的城墙上讲这些城门从前和近年来的大小各事,直到听到各个街巷的打更人通知全城已经二更。
柳怀言在寒风里冻得有些发抖,一面仔细的听着段干将军一刻不停歇的嘱咐,一面思虑如何在老将军处打探到国婚喜宴上的情景,到底那国婚上的女子是何人?
“冧帝和青帝皆是心慈的帝王,我蜀国地饶山秀,物产丰富,一直被周遭邻国觊觎。我十二岁入军营,如今七十三卸任,一生已经圆满。若是老友问询,替我向张先影将军告辞,说我此生无遗无憾。”
“晚辈一定不负老将军所托,尽忠职守,卫我京畿。”
三更之时,柳怀言才带着疑问回到青冧门。
收到门童来报,说是大师兄从王城回来。清碧连忙梳洗换衣,仆人掌灯,往柳怀言的院子走去。
“这些天你去哪里了?师弟们都说你请了一月公假,我却到处寻不到你身影。”
“师妹,我已经安然回来,你且安心去睡。”
“师兄,你开门。”
“师妹,夜深了,诸多不便,你且安心睡去。”
“你是不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自己不想面对发生的这一切。别担心,你有我呢。”
“在我没见到她之前,我不会相信的。你走吧。”屋内的人捂着胸口,缓慢的起身,吹熄了烛火。
“师兄,我知道唐锦心嫁给青帝之事,你有诸多不平。不过是江湖上人人都厌弃的妖女,她不值得师兄你劳神伤心。”
“谁是妖女,谁是圣女,你在这江湖也经历了不少事了难道自己不清楚吗?跟大部分人利益相同的便是圣女,违背大部分人利益的就是妖女。任何一个弱点都可以被敌对势力利用,变成敌方的一把利器。师妹若是再不回房,恐怕会惊扰到师傅他老人家。”
“师兄,你为何执迷不悟啊?”
“我一切安好,你且睡去吧。我因公事紧要,明日就会禀明师傅,搬出青冧门去往军营报道,还请师妹让我一人安静的在此间度过最后一晚。”
国婚那日,清碧便一直好奇这突然嫁给才登上帝位没几天的青帝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晚间,拿着赏赐从禁宫里换班回来的师弟们,接班时说起是来过咱们青冧门的那位唐姑娘,还不停相互提醒。
“若是大师兄回来,可千万不要提起国婚或者唐门,唐姑娘之事,以免大师兄伤心。”
“知道了,唐门虽然一向不以正道自居,暗地里做的却一直是关心民生之事,无论是驱魔捉妖还是开山治洪,都与蜀山派一样在东边维护侠义。只是,明明唐姑娘与咱们师兄情真意切,不是逢场作戏,为何会突然封为嬴妃,实在让人费解。”
清碧一听,那嬴妃竟然是唐锦心。没诧异一秒后,内心欣喜的笑了。
“她不过就是逢场作戏的妖女,是师兄误信了人。等师兄回来,在他伤情的这段时间,我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帮他抚平伤痛。”
清碧不关心怎么也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权衡利弊之堂堂蜀国帝王,会在突然间娶唐门的妖女为妃,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在这两日,她整日的含羞微笑,连对身边仆人和师弟们,都多了几分关心,只期盼着柳怀言平安回来。
三更霜重之时,柳怀言回来了,果然语气里全是颓唐之气。
她给自己鼓劲:“没关系,师兄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再过些时日,等他知道了唐锦心就是祸国殃民的妖女,便会庆幸自己不是那个被累牍的青帝。有什么办法让师兄留下来,且从伤悲里抽离?——对了,找她。”
清碧转身回到自己书房,命丫鬟去把十七师弟找来。丫鬟本想劝小姐更深露重,这个时候去惊醒梦中之人,恐怕不妥。虽然这几日小姐心情大好,但一想到小姐平时的手段,不禁打了寒噤。连忙自己提了灯笼,往南边戌营里去。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一个憨厚的小青年走在丫鬟前面快步走到清碧书房。
“十七师弟,你帮连夜亲自送一封信去城东的凉月寺。”
第二日卯时,从雾气中走来一位身披暗绿色道袍,遮住半张脸气质依旧如竹叶翩跹的女道长。身后还跟着一对年龄弱冠之年,拿着拂尘的双胞胎青年。
青年仔细的打探路上情况。纵然如此清冷天气,连最贪利的商贩都未开门。
张清碧将女道长和身后之人恭敬的迎进了青冧门。
道长被迎进青冧门东边最大的厢房,她落座后并未饮下清碧早已经备好煨在碳火里的热茶,而是取下黑色面纱,露处被灼伤的半张脸淡淡的说:“去把怀言叫醒吧,一切都可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