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芸打开锦盒,里面的东西将她整个人怔住了,脚步一下子不稳起来,向后踉跄了一步。那里面赫然放着那串曾被她退还给陆千寻的碧玉翡翠手珠!颗颗碧翠在摇曳灯火的映衬之下
那断了线的珠子在雪地中被他颗颗捡起,最后仍是穿回了原先的模样,在她的新婚之日送到了沈府。
思芸明白了为什么刚才沈书琪会出现那样的神情,是陆千寻,他果然来了!她以为自己早已说得清楚明白,同他撇清了关系,如今她以是沈家的媳妇儿,他这般不依不挠,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呢?!
思芸重重扣上了锦盒的盖子,将陪嫁过来的玉翠喊了进来。
沈书琪进房的时候,婆子丫鬟都一并退了下去,如今玉翠过来见这里只有思芸一人,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
“姑娘,出什么事儿了?姑爷……上哪儿去了?”
思芸揉了揉太阳穴坐了下来道:“你去瞧瞧姑爷在哪儿,春夜天凉,让他小心别着了凉。若是……若是他在书房歇下了,就多送一床被子过去。”
玉翠听得有些发愣,回过神道:“姑娘,今晚可是你的洞房花烛,姑爷他……?”
“别问那么多了,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这夜变得更加静谧起来,思芸拿下了那沉甸甸新娘凤冠,靠在床榻上。从她下定决心的时候起,她想过许多种自己大婚的情形,却没想到,最后是会变成这样。
渐渐地,龙凤喜烛的光变得有些黯淡微弱起来,思芸倚在喜枕上,眯了眼,打了一个小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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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这边的大婚之夜平静地甚至有点凄冷,而蒋家那边却是热热闹闹,繁花胜景一般。
前去蒋家道贺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有些并不在受邀宾客名单之中的也都为着两家的名头屁颠屁颠过去,喝不到喜酒,把礼送了,留下个名也算是好的。
宾客一多,场面话一多,蒋子乔敬着酒不由有些飘飘然起来。云嘉郡主也不去劝他,由得他喝,一直到宾客散去,月上中天,府里才算安静了下来,而这时候蒋子乔也喝得醉醺醺,脸上都是欢喜的醉意。
“好了好了,时候也差不多了,快点扶二爷到喜房去吧。”云嘉郡主自己身边的贴身丫鬟将子乔送到喜房里去。
蒋子乔心里高兴啊,都不要人扶,甩开了手道:“不用不用,母亲,我自己能去。”
屋子里的龙凤喜烛爆出了烛花,思芹心里边紧张了一天,听到嬷嬷过来说二爷来了,心里又喜又怕,点了点头,却是不知说什么好。
蒋子乔的脚步声在房中响起,思芹的心也跟着噗通噗通跳个不停起来,说不出的羞怯慌乱。
“二爷,该先同新夫人喝了合卺酒啊!”一旁的婆子拿着酒杯过来,子乔朦胧着醉意,心里欢喜,这个时候实在不想让别人打扰他,遂拿过了酒杯递给思芹道,“咱们先喝了这酒,再好好说说话吧。”
喜帕之下的思芹含羞点头,接过了酒杯。
好不容易走完了那一套程序,一旁伺候的婆子丫鬟也早见了子乔等不及的性子,便不在多逗留,都悄悄退了出去,掩上了房门。
子乔握着思芹的手,只觉心里有如吃了蜜糖一般,醉意朦胧却掩不住心内的欢喜,将她的手捂进怀中道:“妹妹,我可算是盼到了这一天了。你可知道,若你……若你真的不允了我,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再要别人,便是出家当和尚去了。”
思芹伸手掩住他的嘴嗔道:“浑说什么,大喜的日子也不怕不吉利?”
“对对对,是我不好,不该再说这些,如今有你在我身边,我便都知足了。好妹妹,你可知道,打小起……我便,我便喜欢你……”醉意袭来,子乔只觉得头中晕乎乎的,撑不住身子,倒在了床上。
思芹只有自己拿下了头上的喜帕,看见躺在床上的蒋子乔已经是醉得不省人事,只还有一些残存的意识存留。
“二郎,我帮你把衣服换下来。”思芹说着,伸手帮子乔去解喜袍。突然之间手上一紧,被子乔整个儿拉到了怀里,她从未有过和他贴得这样近,一下子脸上腾得烧热了起来。
他的眉眼朦胧迷醉,他的唇角棱角分明,是从什么时候起,她见到了他,便将一颗芳心全都悬在了他的身上。
现在,终于一切如她所愿,可是她心里却还是忐忑得厉害,有着莫名的恐惧,下意识地想要离得稍稍远一些,可未想到子乔已搂住了思芹的腰肢,将她整个儿压在了身下,一个灼烈肆意的吻覆盖而上,将所有的害怕担忧统统化去。
她沉迷陶醉在了这样的吻里,忘了所有,她愿意做他的妻子,蒋子乔的妻子!
云嘉郡主在屋子里毫无睡意,一直等了好一阵子,身边的赵嬷嬷才迈着小碎步欢天喜地地到了她这儿回话来了。
“郡主,一切顺利。”赵嬷嬷喜滋滋的。
“没出岔子?”云嘉郡主稍微安了安心。
赵嬷嬷回道:“郡主放心吧,老奴是眼瞧着二爷同新夫人喝下那杯合卺酒的,估摸着不消一盏茶药效便会发作的。而且,老奴遵着郡主吩咐,不敢走远,是……是听着了屋里的声音,才过来回话的。”
云嘉郡主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放下了心来。
很好,这生米总算是煮成熟饭了!
唐思芹初经人事,一晚上折腾得腰肢酸痛,一早醒了过来,只见身旁子乔正熟熟睡着,嘴角仍余着一抹恬淡笑意。
她撑着身子做起来,静静看着自己的丈夫,那一种无以言表的喜悦占据了心房,哪怕就是让她这样一直看下去,看上一辈子,她也不会厌烦,也觉得那是种难得的幸福。
子乔翻了个身,也醒了过来,想起昨晚上醉生梦死,如入云端的感受,真像是一场美妙的梦。
可是,当他反转过身,看到唐思芹在他身边的时候,愈发怀疑他是不是做梦了。
使劲掐了自己一下,疼……再掐一下,还是疼!
这,不是梦?!
蒋子乔顿时有些慌了神,也不管自己衣衫不整,从床上跳了下来,指着唐思芹道:“这……这怎么回事?为什么……你怎么在这儿?芸儿呢?”
“二郎,你在说什么?什么芸儿?我是你的妻子思芹,从来……就没有旁人。”
蒋子乔愣住了,看着一脸无辜的唐思芹,脑子里边有如一团乱麻。怎么会这样?这里边到底出了什么差错?他娶的明明是思芸不是吗?为什么今天一早醒来就变成了唐思芹呢?
床上那块白帕子上的血渍触目惊心,蒋子乔一下子觉得整个世界好像都旋转了一般,他慌了、乱了、迷糊了……披上外衣,发了疯一般就冲到母亲的屋子里,想要去问个明白!
云嘉郡主和蒋宏两个早就起了,正坐着等着喝儿媳妇过来敬的茶,没见着思芹过来,倒是子乔一个人急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他一进屋子就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朝着云嘉郡主就喊了起来:“母亲,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今天一早起来,发现……发现我的新娘子不是芸妹妹,而是……而是……”
“而是思芹啊。”云嘉郡主早就预料到了儿子的这种反应,慢慢悠悠,不急不慌地说道。
子乔噎住了,看着神色若定的母亲,顿时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愣了愣道:“这么说,母亲是早就知道了?”
云嘉郡主看着儿子的这幅模样,心中道,好在真的嫁进门的不是思芸这丫头,看儿子为她失魂落魄这样子就知道若真是芸丫头进了门,子乔哪里还有上进心思,只怕一颗心就扑在了那丫头身上,从此便就是一个宠妻废人了!
云嘉郡主板了板脸道:“子乔,你可知道那芸丫头的亲事是她自己可以做主的。她早已选定了人,那人却根本不是你,不瞒你说,昨儿你同芹儿成亲的时候,那芸丫头也嫁去了沈家。她现在是沈家的媳妇儿,你再这么巴着紧着惦记着,传出去成什么话?”
子乔更呆了,思芸嫁到了沈家?为什么事先他一点都不知道呢?!
“母亲,你……你骗的我好苦!”蒋子乔大声吼道,一脸激动。
蒋宏就怕出现这样的局面,现在看着儿子如此,心里也颇是埋怨云嘉郡主,但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坐着看夫人是怎么收拾这个局面的。
云嘉郡主过去将子乔一把拽住,低斥道:“我骗你?我若不骗你,你今儿是不是真要上了山庙剃度出家?我同你父亲生你养你,从小又请了鸿儒教你学问教你做人,你倒好,为了一个丫头,却是要将这些都忘了?你可对得起父母,对得起蒋家?”
子乔被郡主说得有些惭愧,可是心里到底不甘愿就这样被瞒天过海娶了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
“子乔,芹丫头是唐府的嫡女,身份地位难道配不上你?我知道你心里中意芸丫头,可沈家是她自己挑的,怨不得旁人,你同她注定没有缘分罢了,可若是为此你真要离了府里出家去,你又要母亲怎么办呢?难道……难道真当没有生过你这个儿子吗?”郡主一边说着,一边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蒋宏赶忙过去劝道:“哎呀夫人,这是大喜日子,你……你哭什么?”他拉了拉子乔道,“你也是,你母亲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要真一辈子不娶,我第一个先打断了你的腿!”
子乔不敢说话了,云嘉郡主又拉着他道:“孩儿,你听母亲一句。如今你同思芹既有夫妻之名,又有夫妻之实。过往的那些事情就全都忘了便算,往后你们小夫妻好
好过日子,我心里便也就安心了。”
正说着,那边厢思芹已经穿戴妥帖,过来给公公婆婆敬茶了。
思芹倒是一改往日在家的娇惯脾气,温声细语,甚是懂事的样子,云嘉郡主瞧着思芹,越看越满意,敬完了茶便拉着她到屋子里,婆媳俩又说了好一阵子的话。
蒋子乔心里不平,可是木已成舟,米已成炊,他也再无办法,也许这就是天意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