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剧本不对？剧本很对
北电，表演楼四季咖啡厅。
掐指一算，韩斐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来过这儿了，他现在的身份属于社会闲散人员，今天来这里也不是特意来喝咖啡的，他只是来挑选电影里的男二号。
他先去找了一下王老师查阅下几届的学生名册，这会儿王老师正在带新生军训，对了，翟天林现在已经成为北电的表演学研究生，他现在也在帮忙带军训的班，有点辅导员的意思了。
粗略地扫描了一圈，这一届的师妹们平均颜值还不错，小黄鸭在这里显得瘦削又平凡，那个和张壹山演《余罪》的姑娘也在里面，还有一个长得跟穷人版刘天仙一样的姑娘，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娜扎，身形高挑，前凸后翘，还有一股特殊的异域风情。
对于男二号和女二号选择，韩斐原本并没有什么特殊偏好，这货就是一选择困难症患者。八大菜系的馆子，在哪儿吃不是吃，能填饱肚子就成，但选演员可不比选餐馆，他并不能像从前那样用掷硬币的方式草率决定。
一开始韩斐是让江姑娘选来着，她建议说让王传军和趙霁来演。
趙霁的形象挺适合《天才枪手》里那个甜美软糯的女二号形象的，选王传军韩斐一时间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毕竟关谷神奇的形象在他心中已经根深蒂固了。后来和江姑娘一交谈才明白关谷同志和江姑娘居然是一条弄堂里长起来的，这朵花没让他摘走只能说青梅竹马在哪个位面都难有好结果，毕竟大家都熟识这么多年了，要是互相喜欢，那早就该成一对眷侣了，倘若没成，那真是没有缘份。
如果大衙门不把韩斐毙两回，天才枪手的首发阵容应该是男一韩斐，女一江姑娘，男二王传军，女二趙霁，可大衙门就是大衙门，一纸文书重于泰山，硬生生地把韩斐的计划给打乱了。
由于开机时间不定，那两位又要在十一月份开始《爱情公寓》的拍摄，这男女二号的位子自然空了下来，虽然大甜甜接盘之后自己拿走一个席位，但这男二号的交椅还是没人坐。
找自己班上的同学吧，那几个演技过关的现在都在剧组拍戏，一时间韩斐还真寻不到人，想犯选择困难症都犯不了，好在他没忘了自己是北电毕业的，这么大的“人才市场”自然得利用上。
“韩师兄，这儿呢。”韩斐刚从外边进来就被人喊了，他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那人果然笑得咧着一口大白牙。
“师兄，喝什么？”窦潇微微欠身问道。
“不用了，我喝这个就行。”韩斐指了指手里的百岁山矿泉水说道。
看着窦潇热情的神态，韩斐心情有些复杂，自己算是鸠占鹊巢了，只比小说里夺舍的反派好上那么一丢丢，他去王老师那儿翻阅了学生名册，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歉意，韩斐直接就定了窦潇的人选。
大概是天气炎热，来四季咖啡厅里纳凉的人挺多的，有些眼睛尖的同学好像认出了韩斐，走旁边经过时眼神或刻意或不经意地瞄上韩斐几眼。
“有时候我都怀疑百岁山矿泉水是不是景师姐他们家开的，以前大家在剧场轮着排练的时候，我看你们班总是喝百岁山。”
“哈哈，我们一开始也是故意去逗她来着，后来大家都习惯了，进了小卖部只买这款矿泉水。”
咖啡厅里冷气开得很足，但韩斐刚从外边进来，身上还是有点燥热，他拿手扇了扇风，道：“这天气可真热得慌，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新生军训，又想起07年时苦逼的军训岁月了。”
窦潇像打点计时器一般疯狂点头，似乎又回忆起了当初的时光，道：“是啊，站军姿，踢正步，没有一项是轻松的，我就记得每天回宿舍后全身跟散架了似的。”
“不对啊，你当时不是走国际生的指标进来的吗，国际生也需要军训？”
“当然，进来是国际生指标进的，但军训的时候我已经是08表本的一员了，没办法搞特殊啊。”
韩斐撇了撇嘴，道：“可以装病请假，这招挺好用的，反正只要随便溜号就能拿到这两个学分。”
“师兄你太鸡贼了吧。”窦潇笑着说道。
韩斐松开矿泉水瓶子，正视窦潇，道：“想必刚才老师已经和你说了一个大概，那我现在就开门见山了。”
“我明白，师兄你尽管说。”窦潇表情上显得很欣喜，他马上就要毕业了，之前只在某些小剧组里演过没多少台词的角色，这次能有一个担纲男二的机会，心底自然很看重。
韩斐点了点头，挥散掉心头一些别样的情绪，详细说道：“这部电影要去泰国拍摄，虽然主要对白是中文，但你需要学习一部分的泰语，另外，因为制片上的限制，我给不了你多高的片酬。这部电影是以作弊为串联，你饰演的是一个富二代……”
窦潇直了直上半身，紧皱的眉头慢慢舒缓，原本他以为会是特别禁忌的题材，不过就算是禁忌他心里也决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听完韩斐的解释，原来剧情是这么一回事，他便放下心来。
“师兄，你就请好吧，我保证不给你掉链子。”窦潇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说道。
“行，那你明天来我工作室签一下合同吧，虽然现在只是个草台班子，但拍完这部电影，一切都不一样了。”韩斐一边说一边掏出一张名片递给窦潇，拿了你的馍馍，那就还你个馒头吧。
“没问题。”窦潇摩挲着那张薄薄的名片，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
有人说人生就是一场从这个坑跳到那个坑的旅程，在路上的人们有两种状态，苦逼与更苦逼，但从物理学上来看，假如以坑底为参照系，那人生的状态就变成了还行与相当行。
江姑娘觉得这一阵就相当行，因为电影立项的事终于摆平了，而且韩斐和她交谈时说过一嘴，投资的事马上就有眉目了（好吧，其实早就有眉目了，只不过某个怂货不敢明说，已经瞒了一两天了）。
她这些天上午去公司盯梢，最近请了几个写段子的能手，几个微博号粉丝量有蹭蹭上涨，下午原本是去表演工坊回炉重铸下表演的，但现在国师的《金陵十三钗》正在热火朝天地拍摄着，刘天驰进组去指导演员了，所以江姑娘下午便改学泰语了，到了晚上，一边温习着白天学习的泰语一边进行着剧本中的情景模拟，日子过得充实又愉快。
女人的第六感很敏锐，这两天江姑娘似乎隐约感觉到韩斐有一种欲言又止情绪，但她没有特意去问韩斐，也许是觉得这种情绪是因为一个月下来韩斐的心力交瘁造成，她不想多给韩斐造成无谓的困扰。
“庆祝什么？班克被抓了你们不知道吗？我的考试成绩也一并取消了。”
“我改主意了，你们已经得到想要的成绩了，别再纠缠我了。”
“难道你们不知道吗？大学里的考试不是选择题，就算我和你们一起去，你们也没办法抄我的答案，我想自己回去！”
江姑娘手里攥着台词本，另一只手上比划着动作，情绪随着台词的更迭而攀升，说完那个“回去”后，整个人的气势提到巅峰，她本来就有些高挑，这时候黛眉冷竖，更显得整个人愤怒异常。
一段流畅的表演模拟下来，江姑娘自己也觉得很满意，感觉背后都带着二次元里blingbling的光芒，这会儿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可以放开了哈哈大笑。
“哇哈哈，本姑娘果然是天才，终于恢复到巅峰功力了。”
她继续念叨着刚才的台词，又在沙发上来回打了几个滚，完全和淑女形象不沾边，过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失落，什么鬼嘛，这么高光的表现居然没有人欣赏赞美，简直就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韩斐啊韩斐，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你快回来，生命因你而精彩……”
江姑娘人来疯地闹腾着，一会儿拿着自己减肥用的呼啦圈练起了艺术体操里的动作，一会儿又模仿着孙楠的神态与唱腔，疯疯癫癫地唱着《你快回来》，也就是家里没装摄像头，不然把录像交给二院，立马就有救护车来拖人了。
……
话分两头，韩斐白天去了泰国的大使馆，一是为了签证的事，011年泰国还没对我大天朝开放落地签，二是为了咨询在泰国拍电影需要注意的事项。
天朝游客一直都是泰国旅游者里的大头，韩斐去咨询时大使馆里的官员显得十分热情，听到韩斐要去泰国拍电影，态度就更好了。
韩斐了解到，在泰国拍电影，主要优惠政策是减免个人和企业税率，政策具体包括三方面：
一是会免征电影演员的个人所得税。该项优惠针对定居海外、依照外国法律成立电影公司或持有外国企业股份的人士，通过拍摄外国电影获得收入。
泰国的物价要比国内低，群演的工资水平也要低，加上这个免税的政策，剧组在群演的工资成本上压缩预算，韩斐粗略的计算了一番，一来二去，居然比请国内的群演花费少了三成。
二是免征向推广文化基金会捐款的个人和企业所得税，免征税额等同于捐赠财产的数额或财物价格，以刺激更多个人或企业以文化身份向泰国文化捐赠财产，作为保育泰国传统艺术和文化的资金。
这一项对于韩斐的电影拍摄大有裨益，捐钱的事可以让大甜甜他们公司去摆平，既然捐款可以免税，那么后期这部电影在泰国发行时又可以多赚一部分钱，韩斐就算分成少一些，除开税款，赚得也要比原来多不少。
三是免征电影拍摄取景的进口关税，以及减少收取电影拍摄和清洗胶卷进口关税，从原来的每米0铢减少至每米1.5--10铢，同时还减少拍摄相机的进口关税。
部分电影可以通过申请向泰国旅游局获得电影赞助，这样的赞助大部分都体现在拍摄场地费用的折扣或者减免，泰国一向鼓励其他国家在泰国制作拍摄电影，而旅游局在对市政方面的把控具有较强执行力，在景区、公众区域拍摄能够得到最大支持，自然也为拍摄提供了不少便利条件。
这一项更是尤为重要，原本韩斐以为所有的家伙什都得从国内运过去，没想到现在连租设备和买胶片的钱都能省一部分了，既免去了设备过关时的繁琐，又能压缩制片成本，还能以最合适的价格租赁拍摄场地，简直美滋滋。
大使馆的官员继续向韩斐卖着安利，他们表示泰国方面有多年的接待好莱坞团队的拍摄经验，早就培养出了一大批专业的地陪队伍。洛杉矶影棚寸土寸金，每年大量电影让租棚费用、后期费用水涨船高，而泰国物价低廉，又有优厚的免税条款，简直就跟咱们的八九十年代的省市招商引资政策一般，投资商待遇好到爆炸，去泰国自然成为很多中小成本电影的必选。
“其实你不是今年第一个来大使馆咨询到泰国拍电影的中国人。”那位负责接待的大使馆官员说道。
“噢？还有谁比我先来呢？”韩斐不禁有些好奇。
“具体的信息我不能跟你说，我只能告诉你，我们泰国欢迎越来越多的中国电影人来泰国拍电影。”
“好的，也希望泰国的电影业也能在这期间取得良好的发展。”
既然对方卖关子，韩斐也懒得去八卦，不过在他的印象里，国内拍的关于泰国的电影也就是《泰囧》、《唐人街探案》，按照历史进程来看，搞不好就是《泰囧》剧组。
忙活了一天，帆姐载着他回家，现在最重要的资金问题已经解决了，而主要演员也已经到位，导演一直在stand by，韩斐的心病总算是去了九成，剩下这一成，他今晚是不得不面对了。
“帆姐，要不你上去坐坐？”
“没兴趣，我得回家盯着我儿子写作业。”
今天是个多云天，月亮都被乌云给遮盖住了，韩斐望了望这漆黑如墨的夜色，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一句“月黑杀人夜”来。
“帆姐，你就忍心看我慷慨赴死啊？”韩斐靠着车窗问道。
“忍心，相当忍心。”帆姐压根就不搭理他这一茬，车窗玻璃自动向上升了几分，又道：“起开起开，别夹到手了。”
靠靠靠，韩斐倏的缩回了手，这都什么经纪人啊，连帮他扛雷都不干，他嘴唇嘟囔了几下，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唉，算了，该来的总会来的，真的勇士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帆姐的车一溜烟开出了小区，它转一转车轮，连一个潇洒的背影都不留给韩斐，韩斐没来由地打了个颤，想当年关公单刀赴会，到如今，他也是此等局面，也罢也罢，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出了电梯，这旁边连个空投箱都没有，他想寻摸一件二级甲三级头都找不到，韩斐对着锃亮的电梯门捋捋发型，去他的风萧萧兮易水寒，就是死也得死得帅气一点。
“我回来啦。”韩斐打开门，装作很开心的语调，其实假如投资商不是大甜甜，他现在的开心都不需要装。
“辛苦了亲爱的。”江姑娘踩着拖鞋哒哒哒的跑了过来，一个大大的拥抱将韩斐裹住，韩斐愣了愣，此中不会有诈吧。
坐回沙发，韩斐瞅见搁在茶几上的剧本，问道：“你一直在家里背台词啊？”
“对啊，我觉得我最近已经恢复到大四的巅峰功力了。”江姑娘面露笑容，表情里散发着一句话，你快来夸我啊。
韩斐比了个赞，道：“厉害厉害，看来是深得曼神真传。”
“今天去大使馆有什么进展？”
“结果出乎我意料，出奇的让我满意，泰国人给的待遇着实太优厚了。”
江姑娘捧住韩斐的脸，目光里既有欣慰又有心疼，这一两个月下来，韩斐为了电影的事忙里忙外，确实不容易。
她吧唧亲了韩斐一口，柔声道：“辛苦了。”
“挺好，不辛苦，能做成事就好。”韩斐握住那双玉手，心中深感宽慰，疲惫一扫而空。
江姑娘往韩斐怀里挤了挤，两人身体贴得严严实实，她探头望向韩斐，眼睛里好似荡漾着波澜，韩斐也是没弄明白，怎么今天变得这么柔情似水了。
“XXXXXX”江姑娘对着韩斐耳语一番。
“啊？”韩斐有些不解。
“啊什么啊，你还不乐意啊？”江姑娘靥生红云，娇艳一直染到了雪白的脖颈处。
“乐，乐意。”韩斐痴痴地点点头回道。
不对啊，今天不是荆轲刺秦的剧本吗？怎么忽然转到隔壁东瀛的剧本了？
韩斐痛快地洗了个澡，回卧室时，房间里只余下床头灯那缕柔柔的橘黄光芒，床上，江姑娘体态优雅，眼神魅惑。说来也是，韩斐光顾着忙活了一个月，哪里顾得上和女朋友腻歪，江江看他一直忙碌也不好提这些话，今天诸事皆宜，自然要进行下人之大欲望。
她一会儿很娇羞，一会儿很狂野，一会儿似清风拂山岗，一会儿像洪水荡堤坝，韩斐也在尽全力配合着她，倾斜着这些天来一直压抑着的欲望与精力。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宽大的床上趴着两具姣好的躯体，江姑娘枕着韩斐的左臂，脸埋在他怀里，不愿意动弹，韩斐度过了贤者时间，觉得这会儿说事估计能顺过去。
“江江，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一个？”
“随便。”江姑娘有气无力地回应着他。
韩斐咽了咽口水，道：“好消息是咱们的电影过几天终于可以开拍了，坏消息，坏消息是……”
“是什么？”江姑娘问道。
韩斐顿了顿，鼓起勇气道：“那个，投资人是景恬，女二号也给她了。”
“嗯。”
江姑娘哼唧了一声，韩斐自己都惊着了，今天这剧本是不是拿错了啊，这个想法还没想完，江姑娘已经回过神来了，翻身压在韩斐身上，四目相对，韩斐完全感受到了江姑娘眼神中那股锐利的情绪。
“我说我这两天一直觉得你不对劲，原来是这里啊。”
“不是，我不是怕你生气嘛，前天就没敢说。”
江姑娘擂了韩斐胸口一拳，气愤道：“难道现在我就不生气了？”
韩斐深吸一口气，这话问的，他没法答，反正江姑娘知道这个消息后铁定会生气。
“我是不是很没用啊，什么都帮不上你，不管是电影立项还是电影投资，我好像能做的就是帮你们定定盒饭，对吧。”江姑娘从韩斐身上下来，话语里充斥着失落与无助，她兀地背过身去，只留下一个光洁的后背给韩斐。
韩斐眼睛瞪大，心头慌乱如麻，他哪里知道女朋友会生出这种想法，不过易地而处，他确实挺直男癌的。
“江江。”
“……”
“你转过来。”
“……”
江姑娘不搭理他，听着急促的呼吸声，似乎是在啜泣，韩斐早已慌了手脚，他顾不得多想，直接将她掰过来。
“你别这么想啊，我拍这部电影，不就是为了咱们俩吗？”
“可是为什么她也在，你还找的她投资，你和她真的没关系吗？”江姑娘红着眼睛嘶吼道。
韩斐想去擦拭她的泪水，却被她一手打走，一次，两次，直到第三次，韩斐锲而不舍地去擦拭，她总算是没在打韩斐的手了，韩斐举起另一只手的三根手指，轻声道：“我发誓，我跟她绝对没有过界的举动，要有，天上掉一雷劈了我，你要实在不信，那我暂时不拍这部电影了。”
“别。”江姑娘按住韩斐的嘴，道：“你别瞎发誓，打雷劈到你最后不得连累我啊。”
“我知道你为这部电影付出了多少，我不愿意看到你放弃辛辛苦苦打好的基础，我，我只是，一时气，气不过。”江姑娘哽咽着说道。
韩斐吸了吸气，左手将江姑娘再度揽入怀中，两人鼻尖碰鼻尖，眼神交互，他道：“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
江姑娘说完这句话，身子突然往下一滑，朝着韩斐左胸的胸肌咬了一口。
“嘶，又来啊。”韩斐痛得直叫。
“我早就说过给你留了记号，虽然我理解你的举动，但不代表我立马就能原谅你，这是一点小教训。”江姑娘咬完说道。
韩斐长叹一口气，我擦勒，剧本没拿错，只是前面的情节穿插得太奇葩了，他果然还是一个荆轲的下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