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虽然谁都能听得出来，威廉是在帮母亲结束痛苦，但当时他毕竟只是一个孩子啊。

这样的折磨和绝望，别说孩子，就算在场的任何一个成年人都承受不起。

然而威廉没有选择，承受不起也得承受，因为他要复仇，他必须要活下来，哪怕是做猪做狗，也要坚持着活下来。

这一刻，姬岚音忽然想起了威廉说过的一句话：“只是你还不够饿而已，如果你足够饿，就算真把你关在笼子里，就算给你一口猪食，你都会狼吞虎咽，相信我，这是经验之谈。”

当时她不明白，现在终于明白了，甚至威廉的鼻子可能也是在苦难的流浪生活中失去的。

孔玉德则是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如果当年亲王能够暗中接济，或者玛丽亚娜没有得病早逝，也许威廉就不会被仇恨扭曲成现在的样子。

只可惜，这世上有很多可能，却唯独没有如果。

“这位亲王现在还活着吗？”赵处长问。

颜心爱摇摇头：“死了，不然他不会牵连这么多人。”

威廉突然将面具扯了下来，露出了自己没鼻子的脸，红着眼睛嘶声道：“我还没找他算账，他没权力去死，他不配，他不配！”

“就算这一切都是真的，但他已经死了，天大的罪过也已经偿还了，而别人是无辜的，你何必要牵连无辜呢？”雷斯垂德感情上不愿意相信，但理智上也相信了颜心爱的故事。

“死是一种解脱，而不是赎罪，天塌下来没有一个是无辜的！”威廉瞪着雷斯垂德狞声道。

颜心爱反驳：“没有一个是无辜的？那你女儿呢？”

威廉呼吸一滞，眼中的疯狂愤恨顿时减退了许多。

“我也是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了她，说实话我真没想到你还会有女儿，我本以为在你这种人身上应该没有人性了才对。”颜心爱话锋一转，“不过现在看来你还是有那么一点人性的，而她就是你的人性，也是你的弱点，甚至某种意义上还是你的救赎。”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语气中藏了几分外人难以觉察的复杂情绪。

虞兮觉察到了，颜心爱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感同身受，小莫离就是她的人性，也是她的弱点，更是她的救赎。

所以她才会完全切断和小莫离的关系，只有这么做才能更好地保护小莫离，同时也能更好地保护她自己。

威廉沉默了。

颜心爱更进一步，指了指地板：“她现在就在这座城堡其中一处密道，那里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现在这个点儿蜡烛也应该快烧完了，对于一个这么小的小可爱来说，应该是很怕黑的吧？”

听闻此言，所有人都能脑补出画面。

一个只有三四岁大的小女孩，被孤零零锁在地下阴暗的角落里，没吃没喝也没人说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有一根快烧完的蜡烛，这种情况下，有可能不等渴死饿死，就直接被吓死了。

“你到底想怎样？”威廉啥哑着嗓子问，这一刻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被拔了爪牙的老虎。

颜心爱倒也没有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很简单，交出引爆器，以及所有核废料炸弹的位置，然后乖乖束手就擒，我保证你女儿安然无恙，并且保证她会得到最好的照顾安安全全健健康康长大。但如果你拒不配合，或者想和我们同归于尽，那就请你按下引爆器吧，反正你女儿就在下面，黄泉路上带上她，你至少不寂寞。”

两个选择，两条路摆在了威廉面前。

选择第一条路，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但可以保下女儿的命。

选择第二条路，复仇大计将得到实现，但女儿也将成为代价的一部分。

威廉盯着颜心爱，气息明显再次变得更加不稳定，眼神中杀意、愤恨、忌惮、不甘交替闪烁，面部肌肉也随之不停抖动。

颜心爱毫不畏惧，迎着威廉的目光，黑森森的双瞳宛如深渊的入口，要将人的灵魂吸进去。

终于，威廉气势上率先溃败，双眼光芒暗淡，避开了目光，整个人也突然颓萎了下来，仿佛失去了全部力气：“你赢了……”

说完将引爆器放在了桌上。

摆在他面前的看似是两条路，但实际上只有一条。

他一直小心翼翼隐藏着自己有女儿的这件事，任何人都不告诉，就是害怕被利用被胁迫。

可以说，女儿就是他的命门，而这个命门被颜心爱抓住了，所以他根本没有选择。

颜心爱说的没错，只有想到女儿的时候，他才会感觉到自己还有那么一点点人性。

他想复仇，也想弥补失去的情感，然而世事两难全，自己终于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了代价。

雷斯垂德生怕威廉反悔，赶紧上前几步，将引爆器拿走。

“不，是我们赢了！”颜心爱向右扫了虞兮、姬岚音、韩渺、郑越一眼，又向左扫了颜风、虞冰、杜斌、杜渊、孔玉德、赵处长、雷斯垂德以及几位队员一眼。

此言绝非谦虚，虽然她是黑暗中的女王，但她毕竟也是一个人，而人总有力所不及的时候。

比如虞冰瞒天过海的协助，比如找出合作组织内的内鬼，再比如攻破城堡将DSS核心成员一网打尽。

要知道，经过上次内战，剥离掉激进派这颗毒瘤之后，黑暗契约已经初步完成转型，影响力仅限于政商以及情报界，基本没什么暴力力量了。

所以面对吸纳了大部分激进派成员，拥有众多优秀杀手的全新DSS,只能由正义之剑出剑击破。

总而言之，此次行动正义之剑在明，黑暗契约在暗，光暗夹击，才得以将盘踞在交界处的“恶灵”一举歼灭。

雷斯垂德急于找到核废料炸弹，收起引爆器，取出手铐走到威廉面前。

威廉没有再多做反抗，站起身伸出手：“请放过我的女儿，给她寻找一个完满的家庭。还有，永远不要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不要让她知道有我这样一位父亲。”

一声轻叹，手铐咔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