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血的争斗永远不及诛心的博弈来得惨烈悲壮。庙堂之上那大开大合的较量也许只能摧毁英雄的血肉。宫闱之下的步步惊心则能泯灭女人的良知与灵魂。无数裹挟着血与泪的今古传奇向世人佐证着某种每个月都会流血,一流就是七天的顽强生物发起狠来,是极心狠手辣的。
用一句谚语来形容,便是最毒妇人心。
裴茜肯定狠不过黄浦第一毒寡妇。可她没叶茗竹的底蕴与手腕。所以她在拟定一项恶毒计划时,永远不如叶茗竹来得练达圆滑。更没叶茗竹那么杀人不见血。可有些时候,直白露骨的言行举止兴许更伤人。
徐微雨那漂亮的美眸中溢出一丝厌恶之色,对裴茜的厌恶。
她讨厌这个曾经的同学兼室友。因为她的蛇蝎心肠,因为她的步步紧逼,还因为她的无恶不作。
科学证明,被无数男人包围的女人通常不受同性待见。有时候是因为羡慕,有时候则是因为这种女人实在太过可恶。裴茜很碰巧地属于后者。她恶毒辛辣到全宿舍均排斥她。甚至害得某位同班女生因为她的损人不利己而堕胎。
此刻。这个她唯一真正讨厌过的算不上学习上的差生的同学出现在她面前,并耀武扬威地攻击了她的品德与为人。更扬言要将自己打入地狱。
并不算软弱的徐微雨很想问裴茜一句:地狱是你家开的?
她没有。不是怕得罪裴茜,而是不想成为笑柄。尤其她今日已连续两次在他面前露出窘态。她不希望还有第三次。那比杀了她还要残忍。
徐微雨没反击,所以她连说话的兴趣也欠奉。和这种看上去就光鲜照人,骨子里却恶毒残酷的女人讲话,徐微雨觉得不是一种明智的选择。
“他叫楚河。萧山别墅大少爷。那位号称世纪善人的萧太爷的唯一亲外孙。”
经过多年的淬炼,裴茜不像大学时期那般过分尖锐。相反,她颇为享受将人踩在脚底的感觉。那令她十分愉悦。
“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这位年轻的公子哥会成为华夏乃至亚洲最富有的年轻人之一。而他的身边,势必美女无数。”
裴茜居高临下地瞥一眼徐微雨那略微复杂的表情。心中的喜悦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很多人都知道南方有个萧太后。同样知道北方有个诸葛女王。诸葛山庄的继承人。华夏乃至亚洲最富有的女人之一。”
“传闻,楚河与诸葛红玉于五年前结婚。并于数月前离婚。”
“也就是说,那位被誉为北方第一美人的诸葛红玉,是楚河的前妻。”
“一个男人的前妻是世界上最有钱的女人之一。那么你认为这个男人究竟是怎样的男人?”
“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
“这个男人永远不会是一个看得上你这种灰姑娘的男人。”裴茜抑扬顿挫地说道。“你有没有和他上-床?”
当裴茜提出这个尖锐又直白的问题时,徐微雨娇躯轻轻一颤。错愕地注视着面前的老同学。一言不发。
“上了?真可惜。”裴茜轻轻叹息。“当年你若是接受学长的爱。愿意和他上-床。也许今日你仍需要仰望我。但我绝不能轻易将你踩在脚下。因为得到他真挚的爱,对当年的你而言并不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但今日,要得到楚河的爱——抱歉。他是许多人眼中的王子。而你,是许多人眼中的灰姑娘。”
“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你在童话以外的世界见过吗?”
裴茜在笑。
她笑的时候也很妩媚。虽然无法跟浑然天成的叶茗竹相提并论。但将她称为小狐狸精,相信在场的大多数男性均不会反对。
她终究是一个跟了叶茗竹足足五年的女人。她又怎会一点毒寡妇的风格都摸索不到呢?
“说完了?”
沉默良久的徐微雨忽然开口,神色平静地凝视着裴茜。
“我还有很多很多想和你说,但怕你——”
“你真可悲。”徐微雨打断了侃侃而谈的裴茜。
“哦?”裴茜微微眯起那双丹凤眼。“你生气了,愤怒了,所以打算攻击我吗?”
“一个永远活在怨恨中的女人。难道会活得很开心?”徐微雨反问。
“我只知道一个事业失败,连爱情也注定失败的女人,没有资格得到幸福。”裴茜一字字道。“这个女人,就是你。”
徐微雨眉头一挑,缓步走向一边。
她不愿再与这个恶毒的女人聊天,也不想再跟她争论这些。因为她知道再聊下去,这个女人极有可能做出极端的行为。她以前就是这样。那个堕胎的同学只不过是顶撞了两句,便被她弄得身败名裂。
徐微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被裴茜摧毁。但她实在不想再为那个英俊的差生添麻烦。
就像裴茜所说,他是一个连前妻也名动华夏的男人。他怎能一次又一次心平气和地帮自己呢?
毕竟,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当他不在时,她无法在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行走、生活。他在时,她更不知所措,无力面对。
今晚的一切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灰姑娘要和王子幸福地在一起,不是拥有一双合适的水晶鞋就能成功。除非能像丑小鸭那样飞上天。
“徐微雨。你认为这么多年的仇恨可以用几句话抵消?”
“你真的忘了当年的那一巴掌了么?”
“我没有。”
“所以我要你偿还。”
徐微雨尚未转头,一杯鲜艳的红酒泼在了她的脸上。
精致的妆容瞬间变为花猫。
乌黑柔顺的秀发被酒水染湿,打了结。
那件全球限量的长裙被鲜红的酒水浸湿,颜色尽毁。
徐微雨怔住了。懵了。也傻了。
裴茜在泼出酒水的一瞬间,佯装脚下一崴,似乎是无心的。
她身子微微前倾,嘴唇凑到了徐微雨耳边:“你信不信。那位你渴望勾搭攀上的萧山楚少不会为了你得罪叶茗竹的外甥女。”
……
晚宴的气氛原本是活跃的。
纵使有几处气氛微妙,甚至有些火药味。可终究只是暗涌,很难摆在台面上较劲。
曹惊蛰是今晚最耀眼的主角。他像魔法师一般操控着现场气氛,仿佛空气中的元素为他所用。能让人疯,让人癫。
但他绝没有让人泼酒。
他是一个骄傲的人,骄傲的人素来不用小手段。哪怕处于绝对的劣势,他的骄傲也不允许。
楚河瞧见了徐微雨遭受的委屈。
其实从一开始,他的视线便没有离开过她。
他知道徐微雨是被翁老板忽悠来的。他更清楚徐微雨呆在这里会很无趣,很无力。
他不知道徐微雨为什么不走。其实她完全可以走,也许走得不够敞亮,有些缩手缩脚,还有些临阵脱逃。可她终究可以选择走。就像没人真的可以逼她进来。
她没有走。
并且为她的坚持不走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那杯鲜红的酒水宛如冰水从她头顶浇下,遍体生寒。
冷得仿佛每一个细胞都缩了起来。不愿也不敢去触碰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
楚河在那一瞬间感同身受。
他本可以不去,不去那注定会将他驱赶出来的诸葛山庄。但他仍然去了。并为他的坚持而付出了代价。当着燕京那些一线公子哥退婚,受尽屈辱。
有人在指点徐微雨。有人透露了真挚的关切。但更多的是——冷眼旁观,或者是看戏。
谁又会真的在意裴茜是刻意还是不小心呢?她是叶茗竹带来的人。没人敢对她如何。而徐微雨,只是楚河身边的一个异性。甚至在旁观者眼里,徐微雨注定不会成为楚河身边的唯一。像楚河这样的公子哥,身边又怎会只出现一位异性呢?
徐微雨孤独而茫然地站在原地。她没去伸手抚摸脸上的酒水。也无暇去理会那件倾家荡产也买不起的昂贵裙子。她只是垂着头,任由酒水一滴滴从发尖落下。
嘶嘶——
麦克风被挪动的声音响起。众人的视线落在了发出声响的方向。
是楚河。
他左手端着盛满鲜红酒水的酒杯。右手拿着麦克风,缓步向裴茜与徐微雨走去。
他的动作让无数人的心里腾起了遐想。
遐想他会怎么做。遐想他是否敢在曹惊蛰的回归晚宴上翻天覆地。
没有人知道,包括怔住的徐微雨。
“你需要做两件事。”
楚河握着话筒,将酒杯递给裴茜:“第一。把这杯酒倒在头上。”
“第二。道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