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完全黑了下来。夜幕笼罩住整个苍灵城。高大的建筑中纷纷亮起或明或暗的灯光。

位于苍灵城中央的执政官府，早已变得灯火通明。它是一座巨大的堡垒型建筑，高度在全城所有建筑中仅次于专供十二灵将及其弟子办公、修炼的天灵阁。它中央的主楼一共分七层，总体呈宝塔形，每一层都呈六边形，每一层都至少有几个窗户亮着灯。它位于东西南北四方的四座副楼也各分五层，每一栋楼都呈圆柱状。由于天色已黑，没有谁能看清它具体的模样，只能看清那无数颗明亮的光点。哪怕是普通人，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围绕在它周围的那许多股庞大而浑厚的灵力波动。那是一张巨大的隐形灵力护罩。

围绕在执政官府周围的围墙不高，大约只有两米五左右。两排全副戎装的护卫在正门前列队站好，像两排雕塑一样纹丝不动。一队又一队士兵在院里来回巡逻。

“唰！”一道银光突然在正门前闪过。这道银光在半空中化为一道门的形状，看上去像是有形有质的实物。巫海从中一步跨出，落到地面上。他没有戴面具，也没有穿盔甲和军装，仍然是身着长袍，看上去颇有几分仙气。几名全副戎装的护卫灵师紧跟在他身后。

“元帅。”两排护卫灵师全都看清了巫海的身影，一眼认出了他的身份，立马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巫海笑着摆了摆手，“执政官阁下通知我来此，说有事要问我。我现在进去合适吗？”

“没有问题。执政官阁下现在正在最顶层等您。您直接进去就好。”站在左侧最前方的一名护卫灵师回答。

“好的。辛苦你们了。”

巫海微微点点头，带领身后的几名护卫灵师向大门走去。两扇大门缓缓向内打开。由于护卫灵师部队和魔灵导器装置双重构建之下的隐形灵力护罩的存在，任何人都不可能使用瞬间转移之类的招式直接强行进入执政官府范围之内，哪怕是巫海这样的十二灵将主帅、八阶顶级强者、苍灵国陆军元帅，也必须步行进入。

徐思诚站在执政官府主楼顶楼的会客室里，右手端着一杯热茶，眺望窗外的景物。这间会客室只有南北两边全是墙，东西两边都开了窗。窗外的天空一片漆黑，没有月光，也没有一丝星光，只有往下看，才能看到一片片亮光。只有西北方才有一竖排连成串的光亮。那是天灵阁的灯光。

“执政官阁下。巫元帅已经到了。”一身棉袍的秘书站在门边，向徐思诚微微鞠躬。

“好。请他进来吧。叫护卫们都在门外守着。”

徐思诚缓缓转过身，面向会客室的大门。他大约有六十岁左右，肤色红润，目若朗星，略微有些斑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上去并不显得苍老，反而显得成熟、稳重。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微微遮挡住他有神的双眼，为他增添了几分睿智而深邃的魅力。合体的纯棉制服穿在他身上既不显得宽厚，也不显得紧张。一颗有着十二个面的宝石戒指套在他右手的食指上，在天花板上的吊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巫海出现在门前，慢慢地走进会议室，向徐思诚行军礼。

“执政官阁下。您好。”

“主帅阁下，您好，”徐思诚微微一笑，向会客室中央的沙发摆了摆手，“请坐吧。”

“哦，您也请。”巫海也笑着抬了抬手，坐到朝向南边的一座沙发上。徐思诚慢慢地坐到朝北的那座沙发上。会客室的大门又悄无声息地关上了。一层无色无息的灵力波动瞬间布满了整个会客室。

“执政官阁下，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巫海笑着问，“有什么事急着找老夫商议？”

“哎呀，”徐思诚轻轻地叹了口气，“国务繁忙，我哪敢轻易休息啊？最近西边战事又吃紧，坚岩国位于前线的大军几乎全都压到了苍岩山脉一线。前线的联合指挥部不断地发来消息。我得让军委、国防部和后勤部都全速运转起来，不能让大军的后勤补给和人员补充上出现差错。”

“是啊，”巫海说，“我们现在只能指望龙遥来打破这几百年的僵持局面了。我听说，军委正在讨论晋升他为元帅的事了？”

“没错。”徐思诚放下手中的茶杯，点头。

“那就好，”巫海笑笑，“我也在考虑，早点把位置传给他，回家陪孙子玩去呢。您看，我也这么大年纪了，有时候真是有点力不从心了。供奉院的很多老东西都比我早退休呢。”

“那也得等到阿信成长起来啊，不是吗？”徐思诚笑了笑，“我想跟您讨论的，就是关于灵使们的事。西凉海域海战的战斗报告已经送到我手上了。报告上说，跟随三位将军一同出战的几名灵使在战斗中表现都不差。”

“是的，”巫海点头，“这件事我也已经知道了。是侯院长派人告诉我的。侯院长说，孩子们现在都已经跟随学院的带队教官和出动执行任务的学员们一起回到苍灵学院了。不少学员在这次战斗和之前的一连串行动中牺牲了。现在他正忙得焦头烂额的呢。整个灵师院现在都在哀悼那些牺牲的学员们。”

“嗯，”徐思诚低了低头，“我要是知道这事，一定会想办法阻止他们。我们不该拿还没完全成长的学员们的生命去赌博。”

“是的。侯院长说了，负责这支学员战队的桑副院长很后悔，已经向教委会递交了辞呈。教委会怎么决定，我还不清楚。”

“好的，”徐思诚扶了扶眼镜，“这件事我知道了。不过，主帅阁下，说到接班的事，我现在想听听您对参与这次战斗的几位灵使的看法。除了龙麟之外。龙麟我已经足够了解了。其他几个人，我还不怎么了解。”

“您应该也比较了解阿信吧？”巫海笑着说，“事实上，我对阿信已经挺满意了。他这两年在外面历练得不少了，办事也办得不错了。我估计，只要他修为到了五阶，他应该就能接我的班了。”

“主帅阁下，如果现在是和平时期，您这么说当然没问题。但现在毕竟是战争时期。不仅仅是我，整个中央政府都希望您能再多干几年。”徐思诚的语气很真诚。

“我明白，明白，”巫海摆摆手，“执政官阁下，您的意思我懂。”

“您老能明白就好，”徐思诚笑笑，“哦，不，我们又跑题了。主帅阁下，您先说说侯院长的亲传弟子，怒雷灵使雷曦吧？我还没怎么见过这丫头呢。”

“哈哈，”巫海淡笑两声，干瘪的双唇略微往上一翘，“雷曦这小丫头，资质绝对没得说，心理素质也很好。侯院长算是挑了个好苗子。只不过，她的家族……”

“她是哪个家族的？是闪雷家族吗？”徐思诚问道。

“嗯，”巫海点头，“她是闪雷家族有史以来第一个拥有凤纹的弟子，也是闪雷家族现任族长雷皓的长女。她的家族寄予她的希望很高。具体是怎样，我不太了解。但我敢肯定，至少她在修炼上的天赋，不会低于她师父。”

“好，”徐思诚点头，“那薛梦怡呢？我听说，她也是继承了明光家族数百年来一直传承的那份力量的人。”

“没错。她所继承的，不只是七彩明光石，还有明光天使的力量。这件事，在整个苍灵国灵师界，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薛百川说是要让她出去锻炼、经受考验，但一直都在派遣明光家族里的高阶护卫灵师在暗中保护她。”

“她的资质应该不比雷曦差多少吧？”

“不差，”巫海的两道白眉略微动了动，“但她始终是朵娇贵的小花。只有经历过真正的风雨，她才有可能成长起来。这一点，她的父母和其他长辈们暂时都给不了她。曹顺阳应该也给不了她。”

“那您认为她将来会……”徐思诚轻轻向门边勾了勾手。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名侍者端着一壶新茶和两个新茶杯进来，为巫海倒满了一杯茶。

“这老夫可不好判断，”巫海笑了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谁也不是未卜先知的神。每一个人的未来都有无数种可能。”

“那就好，”徐思诚也端起了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那您觉得，天空灵使叶恒远怎么样？”

巫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把茶杯放回到了沙发前方的桌子上。一层浅浅的阴霾出现在他苍老的脸庞上。

徐思诚没有立刻追问，也把茶杯放回到了桌子上。他似乎读懂了什么。

“执政官阁下。您应该已经看过，我寄给您和军委的资料了。”

徐思诚点了点头，没说话。

“叶恒远所拥有的龙纹，就是从当年的‘那个人’身上传下来的。如果我的判断没错，他应该就是‘那两个人’的后代。他的龙纹方天戟，是苍灵国所有武灵典籍中记载的，最强大的一种方天戟。他体内蕴含的潜力，远胜过除龙麟外的其他所有灵使。就算是跟龙麟比，他也差不了多少。西凉海域传来的战斗报告您也看到了。现在的他，还远远不够成熟、不够强大，竟然已经拥有了，在特定情况下以一己之力影响一部分、甚至是整个战局的能力。如果他顺利地成长起来，他的实力……和未来的势力……恐怕是谁都难以想象的……”

徐思诚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靠到沙发背上，双手在胸前紧扣。

“好在，他很听话，”巫海继续说，“他也很勤奋，很好学。最重要的是，他没有什么坏心眼。虽然他对整个武灵世界的认知还不够，但邱柏和侯仁泽都在用心去栽培他。但我还是有点担心……”

“您的担心主要是哪方面的？是他的弱点或者缺陷？还是说，他将来有可能被歪门邪道污染？”徐思诚的语气冷了下来。

“不。”

巫海轻轻摇了摇头，从沙发上站起来，望向窗外。

“我说的不是这两方面。我最担心的，是他的性格。他品行不坏，但这也意味着，他很可能无法承受当年‘那件事’的真相。如果他将来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只怕……”

“只怕什么？”徐思诚脸上的慈祥、儒雅全都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巫海假装什么都没发现，继续眺望窗外。他眺望的，是苍灵学院的方向。

“只怕……到那时候，没有人能够真正掌控住他……到时候，他也许会……走上一条不归之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