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五岁被师父带入水晶神宫，六岁跨入灵者境界，八岁贤者、十二岁尊者、十八岁宗者，二十四岁晋级圣者，此后再经四十年，我终于蜕凡化仙，步入仙君行列，被师父称为水晶神宫千年以来第一人。可惜，天命何其不公，我终究迈不过命中的劫，就要埋葬在一座无人知的荒岛里。”

这是叶宁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水玲珑的容颜，也是第一次接触到如此平然淡薄的水玲珑。那张脸，好似被晚春的风拂过的栀子花，柔弱中透着坚韧，在丛里一簇一簇地盛开着。兀自浅浅的笑，便醉了人间芳华。

美人如殇，命薄如纸。

叶宁不忍直视，偏过头来，道：“你不必如此。其实，叶某若要救你，也不是不能。只是……”

“只是，纵然能过活命，这一身修为终究要化作流水吧。”她笑道：“那又何必呢？我宁愿就此故去，也不要蹉跎苟活个数十载。”

叶宁知道，这是大部分修真者的宿命。

曾高高在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无病无痛，无垢无尘，又岂愿低落凡尘，去做那蝼蚁都不如的凡人？

“你还有什么未了心愿？”

水玲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却自言自语道：“我生在俗世王国的将军府内，父亲是一名万人难敌的大将军，母亲是王上最宠爱的小公主。我在凡尘的五年见得最多的便是父母的恩爱。清晨时，他曾握刀剑的手为她画眉，小心翼翼，却如珍如宝；午后时，她为他着华裳，轻舞霓裳；余晖里，他们相互依偎，看翠鸟入林，渔舟唱晚。那样的日子，宛然若梦。婢女下人们，也多是羡慕。那时候，我就在想，何时有那样一个人，为我画眉，视我如珍宝，拥我入怀？可惜终究没有那么一个人啊。”

她说得那样平淡，却又那样真切，真切到眼角滑落的泪像珍珠般圆润。

叶宁失去言语，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待我修炼有成，再回故里时，将军府已被夷为平地，甚至故国成他国。暴怒之下，我将当年入侵之国的王室屠个精光，包括尚在襁褓之中的皇太孙。我是好人吗？当然不是。可是，我真的是坏人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淡，体内的生机越来越少。叶宁知道，她命在旦夕。

“世间哪有什么好人坏人？都是利己之人。”

水玲珑听了这话，莞尔一笑，那笑容似乎将生命中最后的华光全部绽放了。“若说遗愿，只愿叶道友能够将家师救出。她被水灵神君镇压在水晶神宫的核心禁地，并以水道大阵日夜炼化，恐怕撑不了多久。”

“好。叶某答应你。”

“谢谢……”

“你”字还没出口，水玲珑便去了。

一代圣女，命归黄泉，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美梦。

叶宁简单做了具玉棺，将之葬在了这座荒岛上。

然后，他头也不回，向东飞遁而去。水灵神君的账，他早晚要一笔一笔慢慢清算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