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意识形态,如同两块顽固的石头完全无法交融,长期并行的结果,不是爆炸便是疯狂。
对神灵而言,如果信仰不再纯粹,那么比毒药还要致命。
丁牛知道,还在神国之中的西北魔神定然是焦头烂额。
而他还要进一步让西北魔神难受下去。
不过丁牛清楚,眼下他只是给西北魔神制造了一些创伤,要彻底击溃西北魔神困难重重,这个神的特性,实在是诡异。
在排除干扰后,得以在萧天然的命运之河中,完整观摩萧天然与西北魔神建立信仰连接的情形,丁牛窥探到了西北魔神的真身——一头不停吞噬信徒灵魂与命运的怪物,以此来不断扩展力量与生存空间。
它将信徒当成食物。
不过他的信徒未必在乎,对很多人来说,能够获得短暂的力量,也值得付出灵魂。
对不同的意识形态和价值观而言,看待同样一件事,看到的结果会截然相反。
丁牛准备做的,是提供多一种视角,令他们有多一种、几种选择罢了。
眼下,西北魔神的“规模”,已是“无边无际”。
在从他诞生到现在这个年代,他所掌控的命运和灵魂无可计数,所有这些命运和灵魂,都能成为他的分身、复活的温床,他的确可以自称不死不灭。
击败他容易,想要击杀他,却非一般的办法能够办到。
如果不能彻底灭杀他,此神很短时间内便能死灰复燃。
或许完全毁灭西北魔国、将其打成一片白地可以办到……丁牛便有些恶趣味地想着:黄虬有没有想过这个法子?
应该是想过的,不过最终的结果,他放弃了。
只因这未免太残暴了一些,于公于私,都没什么好处。
……
丁牛走在天方镇的街道之上,与真实世界若即若离。
他酝酿的神拳,在魔神神国一拳打出一个神,火候不轻,化神境境界愈发成熟,于自身而言亦是化神的征兆,渐渐便不受此界束缚……
道路中央,是一整列的车马,满载金银珠宝以及传教之人。
这些人将分别前往九路国各地,建庙宇、神殿,宣讲众神。
传播信仰自由之意。
这是丁牛对西北神国中新诞生的自然之天的帮助。
自然之天,是各种规律的总和。
山有山神,水有水神,农耕有农耕神,战争有战争神……
而作为信徒,你既可以祭祀这个神明,也可以跪拜那个神明。
或者更过分一些,今天拜的这个神,好像不太灵验,或者要的供奉太多,那明天就能换一个。
总之,信仰是非常自由的,神并不比人强大太多,双方是一种交易的、互惠的关系。
神么……丁牛已经安排好了,保证显灵。
相比之下,原九路国乃至西北魔国属于西北魔神的,原有的属于“一神教”,情况完全不同,这个教派的约束性极强,你拜神,灵验了属于神明保佑,不灵验便算自己不虔诚,至于改变信仰,更是绝对不允许之事。
如此看来,多神教显然是比一神教更加自由和开明。
也更符合“人性”。
当然是,直觉归直觉,现实归现实,看上去更加自由和先进的多神教,战斗力完全不能与一神教相比。
神教的本质是什么?
是合法性,是意识形态。
松散、自由的多神教,提供的意识形态必然也是松散自由、一触即溃,而不可置疑的一神教,带来的意识形态,当然也是坚固万分,难以动摇。
一神教,当然是愚昧的,但愚昧不等于没有力量。
多神教的缺陷,在于神对于人,不是绝对的强,双方有讨价还价、互相交易的空间,而一神教,神是绝对至高,不可置疑,对人扮演的,也是单方面的指挥、命令的角色,当意识反作用于物,显然一神教能发挥出更强大、统一的力量。
如果只有自然之天,定然斗不过西北魔神,不过加上丁牛在世俗的釜底抽薪,西北魔神的削弱会极为快速。
不死不灭么?
倒也不见得。
丁牛看着第一批的传教队伍离开,这才默默回到天方镇的住所。
他与九路魔尊,以及西北魔神的交手,结果暂时还未影响到现实,斜月道国与九路国的交战仍在继续。
九路魔尊的态度即便有所转变,亦不可能马上改变国策,需要应付方方面面的状况,而西北魔神的回应,也还在未知之中,眼下局势还扑朔迷离。
丁牛回到住所的时候,雪山童子与被吃童子,正在法力演化出来的沙盘之上,推演计划。
看他回来,立刻拉过去参详。
自军粮被劫,他们的日食计划便在谋划之中,已在天方镇周边各处,悄悄布置山川阵法,将敌方的前锋所在之地悄然围困。
到了一定时日引动天时,激发幻阵出现日食之相,使服食了珍珠稻米的对方练气士出现神识蒙蔽,外邪入侵之态……若是此时进行袭杀,必然大胜特胜。
这等计策、思路,对付正常的对手,自然是卓有成效。
不过丁牛已窥到西北魔神的本质,知道魔神神殿派来的狂信徒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魔神的分身,所谓的神识蒙蔽、外邪入侵对付不了他们,反而可能被其所趁。
丁牛便提醒道:
“其余人倒罢了,魔神神殿的几名人仙境别有不同,乃是魔神赐福对象,有着种种特异,雷火丰之象未必对付得了他们……届时你们准备怎么做?”
“以人仙对人仙,我军也未必怕了他们,我们这日食之阵,终归能削弱他们部分实力,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大哥,我们并不贪功,届时定然告知先锋军,请他们助阵!”
丁牛不由点头,他只怕两童子逞强,妄送了性命,如今说出这话,便让他放心了。
再者,丁牛也要替他们压阵。
届时如果西北魔神不讲武德,借那几个人仙境神降的话,他正好要送一份大礼给他。
丁牛再问:
“既准备告知先锋军,为何现在不和盘托出,共同商议?”
“大哥,岂不知机密重要,不可轻传?”雪山童子神秘兮兮:“人多口杂,若是计划泄露,叫敌人有了准备,我们反被埋伏了,那便糟糕!”
“……先锋军之中,还有敌方细作么?”
被吃童子肃然:“呼邪郡与九路国毗邻,两边练气士多少便有些来往,其中关系错综复杂,虽此时敌对,但暗中瓜葛岂是说断便断?我方攻至天方镇便疲软了,这一仗打得雷声大雨点小,未必无因。”
“正是,我们兄弟也是忧心国事呢!”
“……”
丁牛知道,两童子定然是察觉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