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御虽然在京城待了这么多年,但不是装病,就是要忙着处理各种事情,想来也没有时间盯着定王这个身份出去吃饭。
想来是想要离京之前,把之前没做过的事情都做一次。
他既然开口,宋瑾自然不介意陪他。
沈御既然没带领路的人,自然是对这里的情况已经了解。
拉着宋瑾的袖子下了马车,他便领着人往里走去。
之前的暴雨冲垮了京郊不少房屋,朝廷的拨款始终有限,而宋丞相一行人的捐款主要救济了京城周边那些难民。
所以哪怕过了好几个月,京郊地段看上去,仍旧非常落魄,每走一段路,总是能瞧见几处断壁残垣。
马夫待在马车上,只有他们两人往里面走。
走了有一段路,沈御就停了下来:“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在这里。”
他松开宋瑾的手腕,往前又走了两步,无视空气中的恶臭,喊了两声:“陈生在么?”
一群人凑在一起,宋瑾瞧见其中一人听到这个称呼,面上有些慌张。
也没嫌弃这里的环境,宋瑾直接走过去,将他拉了起来:“是陈生吧?”
这人猛地摇头,声嘶力竭的喊着:“不是,不是,我不认识什么陈生,你们找错人了!”
旁人瞧见这一幕,轰然散去,完全不敢插手这件事情。
这地方原本是什么,宋瑾不清楚,但如今断壁残垣,挡风避雨都成困难,这些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缩在一起,看上去像是流民,又有些像是乞丐。
这样的人,在这个世道实在是太多了,但是陈大夫的医生也算不错,有一门手艺傍身,怎么也不该沦落到这番境地。
盯着他被泥巴糊住的脸,宋瑾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找对了人。
她将人拎出去,看着沈御,对他说:“附近有水源吗?我想带他洗个脸。”
如今这副模样,她真看不清这人的容貌。
毕竟总共也没见过几面,而且宋瑾先前从未特意观察过他,所以真没办法凭借身形和声音,分辨自己如今抓住的这人,是不是陈生。
“如今的京城不缺水,附近便有一条被冲出来的小溪,虽说不算干净,但是洗个脸还是没问题的。”
前段时间的水灾已经扛过去了,但是这段时间京城的雨水仍旧格外充足,而这条小溪,便是被冲出来的。
很浅,但连着护城河,再加上雨水时常补充,倒是源源不断。
宋瑾点头,跟在沈御身后,一只手拖着拼命挣扎的陈大夫,面上轻松,这一百多斤的人在她手上形同无物,不能带来半分困扰。
她自幼练武,这一身的力气,已经分不出来是天生神力,还是后天练武练出来的。
反正上辈子在战场上横行,在江湖中闹事,倒是从未遇见过在力气这方面,胜过她的人。
手帕沾水,在陈大夫脸上重重擦了几下,将他的脸露了出来。
苍老,但还算祥和的一张脸暴露在宋瑾眼中,宋瑾并未因为找对人而高兴,反倒是心情极差的皱了眉。
犹豫片刻,宋瑾看了眼周围。
他们刚才的动静不算小,有不少人被吸引了过来,围在这里想要看戏。
此处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还是先换个地方吧。
这般想着,宋瑾便询问沈御:“先前不是说去酒楼吃饭吗?先带人换身衣裳,然后一起去?”
沈御上扬的嘴角僵在原地,突然后悔刚才和宋瑾一并睡了过去。
若是没耽搁时辰,现在应该将事情处理好了,到时候他们二人单独去吃饭,该有多好?
结果一时不慎,要再添一人。
沈御自然是不愿意的,但他也清楚,从这里赶回去,路上要耽误太多时间,若是先去询问,空着肚子多难受?聚在一起,倒是省了时间。
叹了口气,沈御点头答应下来:“好。”
问完就将人送走,到时候还是他们的二人世界。
如今已是深秋,万物接近寂灭,陈生身上虽脏,却也大多是尘土,并没有跳蚤之类的东西。
所以宋瑾给他披件外袍,便将人带上马车了。
马车是寻常马车,塞进三个人,便显得有些拥挤,沈御盯着几乎贴到他胳膊上的宋瑾,心中的烦躁突然少了许多。
虽然要小心隔墙有耳,但马车一直在动,再加上刚才已经观察一番,并没有探子跟着他们。
所以等快回城内的时候,宋瑾便开口对一只叫嚷哭嚎不停的陈生说:“别吵了,我是过来救你的。”
嚎叫许久,陈生的声音格外沙哑,他哀求的看着宋瑾,卑微的说:“我求求你们饶过我吧,你们抓我也没有用,我只是个小大夫,你们放了我吧,我保证不会将这些事情说出去的。”
你这段时间到底都遭遇了什么啊?
宋瑾盯着陈生,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恢复自己原本的声音,对陈生说:“你个欺师灭祖的玩意,连自己师父都认不出了?”
陈生死死盯着宋瑾的脸,声音颤抖:“师,师父?怎么是您啊。”
“不是我还能是谁?”宋瑾没好气的怼了一句,随后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记得几个月前你说要来定王府,我等了许久不见你踪影,去问你徒弟,他便说你有事。”
“原本想着是去办些事情,就将你的事情搁置一旁,再见你的时候,怎么狼狈成了这个样子。”
宋瑾看着他穿在身上的破布条子,叹了口气:“这几个月里,你都遭遇了什么事情?”
在听到徒弟二字的时候,陈生原本被吓得苍白的面色红润了点,他咬牙切齿的说:“我落得这样的境地,全是拜他所赐,原以为积德行善,不曾想是引狼入室。”
沈御早就对她说过,秋敛性这人不对劲。
但是再从陈生这个受害者口中听到这种话,宋瑾心中还是会有些失望。
毕竟自己是真心教导秋敛性,并且希望他能成为一个好大夫的。
那孩子在这方面实在是太有天分,哪怕是自己这种半路学医,对此没什么兴趣的人,都忍不住爱才心切,愿意倾囊相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