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过了一刻钟的时候,宋瑾才将自己的视线从药单上收回,再度落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身上。
打量着他的容貌,宋瑾故作不经意的询问:“说起来,我还未曾问过你的名字,请问该如何称呼?”
少年不经意间对上宋瑾那双眼睛,尴尬地撇过头,轻声说:“秋敛性,师父秋日收养我,盼我收敛性子,所以就叫秋敛性。”
看得出来,这人对老大夫是有慕儒之情的,但是如今老大夫渺无音讯,也不知去了哪里。
宋瑾叹了口气,将药单还给他。
这个名字她不曾听闻,这张脸自己也没有任何印象,所以这人可能上一世并未落得什么好下场,中道夭折也有可能。
但是这人在医术上的天分确实很高,甚至可以说,在某一角度上,远胜于她。
毕竟她从来都是按着那本医术之中的药单按部就班,倒不如他,另辟蹊径,反倒是得了奇效。
“药材的事情府上会想办法的,我二妹便全权交由秋大夫了。”
京城内的药材早在多日钱就被哄抬价格,能卖走的全都买了,买不走的都是天价,而外出又颇为困难,所以这个药材还真是一件难事。
但是总不能眼瞧着宋皖明有机会恢复健康,却错失这个已经到手边的机会。
按照秋敛性的药方,宋皖明说不定真的能恢复健康,能走能跳的那种程度。
这世上高人还是不少的,自己不能一概而论啊。
宋瑾在心中感慨一句,转念一想,当今的皇上那般昏庸,而且给的好处也少,所以宫中御医医术一般也可以理解,高人都在山水之间嘛。
说不定哪一日,自己就能碰上那种白骨生肉的真正的神医了。
“好,我,我会尽力而为的。”
秋敛性那双眼睛一直在避着宋瑾,而且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了,是那种一眼就能被瞧出来的害羞。
这个性子倒是不太像神医,不过他年纪还小,还有很多成长的空间,最关键的是,这一身医术倒是确实了得。
培养一下演技,治病救人的时候表现得高深莫测,肯定会有一群人信服,到时候再推广名声……
宋瑾想到这里,便打断了自己的想法,她与秋敛性没什么交情,没必要为他想这么多的事情,而且这孩子如今年纪尚小,之后会有什么打算,谁也说不准。
“那就劳烦你了。”沉默片刻,抱着爱财的想法,宋瑾说:“二妹这里的事情已经忙完,我还有些事情想和秋大夫详谈,不知可否移步?”
秋敛性看了眼站到他身后的侍女,和她嘱咐了下煎药的时候,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随后便打算跟着宋瑾离开了。
他眯着一双眼,用那双仍旧没有光的眼睛看着宋瑾的裙摆,低声说:“您叫我敛性便是,论辈分,您是我的师祖。”
老大夫因为她的一手医术非要认她为师,而秋敛性因为老大夫捡了他这一条命,又暗搓搓的当起了衣钵传人。
虽说宋瑾如今和秋敛性只差了两三岁,但辈分已经隔了两代。
沉默片刻,宋瑾难免想到了老大夫那张邹巴巴,饱经风霜的脸,师徒三人,数他的医术最差。
也不知道现在人跑到哪里去了,前段时间大雨连绵,人没出事吧?
要不,还是让人去找一找?
但是自己手上是真没多少能用的人,而且揽山阁人手确实不够,大雨虽然已经停了,但是暴雨所带来的影响还未彻底消散,她不可能让那些人冒险。
算了,回头有时间,抄经书的时候,带上老大夫的份吧。
这般想着,宋瑾心底对秋敛性也有点愧疚,所以等到了书房的时候,便默写下来了自己当初掉崖时捡到的那本医书的其中一篇,然后交给了他。
“既然你也算是我的徒孙,那我总得拿出些本事,这是其中一篇,你且看着,有什么不懂得地方,直接来问我便是。”
虽然宋瑾自认在开辟手段这一方面不如秋敛性,但是她保证,世上无人及她更懂这本可以说是神仙手段的医书,在这一方面,宋瑾还是有底气的。
秋敛性看着宋瑾递过来的书,脸又不争气的红了起来:“谢谢师祖。”
“行了,有自己拿不准的事情找我商量便是,然后也没什么事了。”
宋瑾将人带过来,无非是想把见面礼给他补上,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别的事情了。
犹豫片刻,宋瑾盯着秋敛性脸上的红晕,对他说:“你行医救人,还是得让他们信赖,往后尽量改一改自己的性子,这番表现,容易让人质疑你的医术水平。”
宋瑾和秋敛性刚见过两面,这个想法她刚冒出来,其实本来是不想和他说的,毕竟还算是陌生人,插手别人的私事,多少有点讨嫌,但是这孩子性子确实挺讨宋瑾喜欢的。
所以犹豫一番之后,宋瑾还是选择跟他提了个醒。
秋敛性听到这话,一双眼睛眯了起来:“多谢师祖告知,我会努力的。”
只有你才是特例,在别人面前,我不可能是那样一番表现。
秋敛性这般想着,但是对于宋瑾的好意,却是半句都没有回绝,全都满脸笑容的应了下来。
宋瑾瞧着这孩子这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叹了口气,心想医术倒是厉害,可这性子……
如今在宋府,倒是没什么,但是这孩子这么年轻,而且医术高超,想来也不会一辈子都困于一隅。
算了,还是找个伶牙俐齿的跟在身边吧。
到时候直接让着那人帮他和旁人沟通便是,反正秋敛性是有真本事的人,只是最开始没什么名气,可能会被一小部分人瞧不起而已。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知不觉,两人聊了能有半个时辰,等宋瑾口干舌燥,也没什么能再和他聊下去的事情,秋敛性便主动请辞了。
望着秋敛性的背影,宋瑾微微蹙眉,自己倒是好长时间没替旁人这般操心了。
而且这人还是个和自己素昧平生的额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