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族长这话,恕方某听不明白,不是范氏商行和福州陆氏之间的误会吗,怎么扯上建虏了?”方文回过神,装作一脸无辜地说。
提到建州主子时,内心最深处秘密被人当面揭穿,方文有了一瞬间的破防,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马上替自己辩护。
知道范氏商行跟建州有关系的人极少,陆长乐不过是福州一个没落小氏族的族长,
大多时候就在长乐县打转,连福建都没出过,
哪能知道这么机密的事,十有八九是诓自己。
对,肯定是这样。
陆长乐走到方文面前,很绅士地替他整理衣领,
当方文以为陆长乐要转变态度时,隐隐感到右臂的位置有些痛,扭头一看,只见陆长乐右手食指在右臂一个伤口处用力戳,手指都有一节戳进肉里,好不容易结的痛疤,再次流血。
方文“痛苦”叫了一声,一脸愤怒地问:“陆族长,你真要福州陆氏一万多口人跟你一起陪葬?”
好话歹话都说尽,怎么就不听?
真当自己没火气,还是当范氏商行是纸煳的?
经过多年的经营,范氏商行早就给自己编织了一张巨大的关系网,
只要逃出去,要拿捏一个小小的福州陆氏,对方文来说易如反掌。
方文突然有一丝后悔,得知福州陆氏产生重大变故后,是自己改变策略,全力拉拢,
感觉年经人没有经验,容易控制,现在看来是自己想错,
碰上了一个不顾后果的愣头青。
“一万多人?”陆长乐摇遥头说:“阁下想多了,最多就是范叁拨、范氏商行的几名掌柜和黑虎队的人给你陪葬,至于福州陆氏,看在十万两赎金的份上,烧二个纸人给你,够仁至己尽了吧。”
攻人先攻心,要想从方文嘴里掏出秘密,先把他的骄傲、倚仗一一粉碎,推毁他心理防线。
“什么?琼标还有黑虎队,你把他们怎么了?”方文吃惊地看着陆长乐。
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在方文心中,陆长乐假冒香火教的人把自己掳走,其实就是穷怕了,想从范氏商行弄点钱,
此刻,范叁拨肯定在想办法救自己,范氏商行多年积累下来的钱财、人脉能轻易碾压福州陆氏,
就是那些将领有顾忌,光是范氏商行眷养的黑虎队就让福州陆氏头疼,
黑虎队不仅有范氏多年暗中培养的好手,还有不少百战精兵,都是见过血的死士。
“没什么,知道阁下一个人闷,就把范叁拨也邀请来了,可惜福州陆氏地方小,粮食也不多,邀请不了那么多人,那些掌柜、黑虎队先送到地府作客”陆长乐抱着双手,斜眼看着方文说:“阁下不会认为,我把你绑来,别的什么也不做,就等范叁拨用追魂香找到这里,坐等他报复吧。”
“陆族长,郑渡的事真是一个意外,别让有心人利用了,就算琼标不在,黑虎队不在,这些年范氏商行经营的人脉还在,范氏商行的财货还在,更有很多隐在暗处的力量”
“要是陆族长对我们有偏见,范氏商行可以退出福建,范氏商行在福建的所有产业,全部赠给陆族长,算是破财免灾,如何?”
“范氏商行在福建,有叁间茶叶店、五间粮油店、绸庄六间、生药铺七间,酒楼、旅舍合计十二处,只要陆族长同意,这些全都是你的。”方文为了加大诱惑的力度,特意列出范氏商行在福建的财产。
一个穷到连官府税赋都交不起,要变卖祖传茶山的小族长,看到这么多财货,能不动心?
只要一动心,自己就有机会出去,
钱没了可以再赚,但命只有一条,
再说了,别以为钱拿到手里就万事大吉,还得有命花才好。
陆长乐似笑非笑地说:“阁下刚刚还说自己只是闲人一个,怎么,范氏商行在福建那么多财货,没经过范氏东家和少东家同意,你就擅自拿主意?”
越是这样,陆长乐越是相信自己捞到了一条大鱼。
“真不是什么大人物”方文面不改色地说:“方某喜欢游历,出门在外,多多少少交到一些朋友,坦白说吧,其中有建州的朋友,范氏商行能跟建州做买卖,我是中间人,范氏运布匹、盐还有胭脂口红一类到建州,换取马匹、兽皮、人参等货物,获利巨丰,这些年替范氏商行赚了很多钱,再加上又是亲戚关系,我想他们不会介意的。”
陆长乐刚才提到建州,也不知他听到什么风声,或者打探到什么,
稍稍透露一点,也显得自己真诚。
跟建州有关系,这可是杀头的大罪,跟普通人、官府的人不能说,
跟陆长乐说没关系,陆长乐是参加过族斗、签过生死契、劫过花车的人,
底子都不干净,大哥不笑二弟。
“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在福建究竟谋划什么?九重天有什么秘密,对了,最近暗中收购、囤积药材,到底要干什么?”陆长乐一口气抛出几个问题。
这个方文很狡猾,好像挤牙膏一样,实在隐藏不住,才吐露一点点,还避重就轻。
张家口那些汉奸商人,给建虏运粮食、铁器、情报,到他嘴里变成无关要紧的布匹、胭脂口红等物,
还说给大明换回马匹,好像自己是为国出力一样。
陆长乐懒得再跟他磨嘴皮子,直接质问。
至于方文说破败挡灾,把范氏商行在福建的产业全送给福州陆氏,陆长乐一个字也不信。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再说福建盯着范氏商行的大人物不少,就是瓜分,也轮不到自己。
“陆族长,我真是方文,如假包换,收购囤积药材真没什么,琼标说的,现在闹得慌,很多商路都断了,商路一断,物以稀为贵,把药材囤起来,只是为了多赚点钱,对商人来说,出门千里只为财,不过分吧。”
陆长乐打量了一下方文,面无表情地说:“还以为这次谈话很愉快,可惜阁下太不配合了,不急,给时间你慢慢想,希望我下次来的时候,我们能好好说话。”
说完,也不等方文说话,陆长乐转身就走出窑洞。
方文没有屈服,心理防线也没崩,再跟他聊下去只是浪费时间。
“族长,这个滚刀肉,软硬不吃,怎么办?”陆晋远追上来,有些的郁闷地说。
人抓回来了,明知他有大问题,要是怎么折磨他也不开口,陆晋远想想就火起。
陆长乐点点头说:“是滚刀肉,聊了这么久,什么也套不到,反而让他知道不少消息”
“现在怎么办?就这样关着他,或是等范叁拨那肥猪先开口?”
“也不能全指望姓范的”陆长乐当场拒绝:“花了那么大的心思弄回来,不能就这样晾着,再说不撬开他的嘴,到时姓范的是不是真话,我们也没法印证,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开口。”
陆晋远为难地说:“这家伙根本不怕折磨,人也精明,套不到话,下手再重一点,又怕弄死他,真他娘的憋气。”
陆晋远还夸下海口,说一个时辰之内拿下他,
现在打脸了。
此时离窑洞有些远了,陆长乐突然站住,啪的一声打了一个响指:“远叔,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