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诸位...兄弟?!”这句话马上被瓮城下的嘈杂声掩盖不再能够听闻。也许失去了纪律的士兵才是最可怕的人,没看他的那两个侍卫已经脸色发白了么。
“大,大人,难道您真的要去收拢败兵?”其中一个侍卫大着胆子问道,他们是郭君尘的亲兵,俗话说有什么样的老爷就有什么样的亲兵,他们不愿意干这个差事是一定的了。
“那还能怎么办。”张白圭都快把嘴唇咬破了,并不是他真的很愿意为国捐躯,可是人家西夏人就在他们的屁股后面还能怎么样。再说自己的朋友还在那边,他的眼睛望远处,此时那边黑压压的全是西夏的士兵让人看得胆寒。
“大人您没有带过兵您不知道哇,这败兵是最难收拾的,要不然也不会有‘兵败如山倒’的说法,现在这群人正是什么也不怕的时候,您要是一下去,恐怕...”一个侍卫低声下气地说道,心想“老子才不会跟着你去冒这个危险呢。”而这两个侍卫当下就站住脚步再不往前走了,似乎暗示着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意思。
“那你们说怎么办。”压抑住怒气,一会儿恐怕还得要依靠这两个人,虽然这两个人看起来不怎么可靠。
“这个大人,恕我们直言,那群大头兵们。”他努努嘴。“恐怕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吧。再说将军您现在不有督师大人亲自任命的身份么,这样的话,小人找两匹马,咱们要逃过这一劫还不是小事一桩么。”他努力做出和善的笑容可是张白圭怎么看怎么恶心。
“你们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西天门关可是我们大明的藩篱。如果让狼子野心的西夏人过去。”那个后果一定对不可以想象的,两族的仇怨之深刻,到时候估计从这里一直到上京城想必都会烽火连天。那些安然的冒着炊烟的村落,那些带着江南浓浓水汽的城池,估计都会成为那群西夏野兽的发泄品。
读书以明志,虽然张白圭其实不算是真正的读书人,但是这件事他还是明白的,他还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生灵涂炭而没有作为。这就是作为‘士’的傲骨,虽然这种精神在高宗皇帝鼓励商贾之后就渐渐消失了。
“你们身为戍卫边关的士兵就有保卫疆土的责任,你们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呵呵,小人们当兵吃饷,卖命可以,但是却不能糊里糊涂地被自己人打死喽。大人有崇高的情怀可是小人们没有,如果大人接着向前,小人恐怕就不能奉陪了。”这个侍卫抬起头来,他们看着白圭的目光就像看着一个死人。
“你们...”他还待再说些什么可是一转念却又知道他再说些什么恐怕也都无济于事了。所谓‘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大概就是说的现在的情况吧。他转头一笑。
“大人!”那个侍卫叫了一声,大概是突然良心发现要劝一权这个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疯的大人吧。
“不要再劝了,我意已决,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我不拦你们,你们也不要拦我。”这位大人的眉目突然展开了。
“自己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好,而其他的,就不要强求了吧。”想通了这一点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什么立场再去阻拦这两个要求生的侍卫,挥了挥手,让他们自己去了就好。
那两个侍卫看了半响,终于还是没有被他感动而是慢慢地转身走了。
张白圭整整衣衫,面对着密密麻麻的溃兵,他知道他只有不到一盏茶的时光,让这些人重新有勇气去面对那些如同恶魔一样的西夏人。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当然他或许也没有期望着能够完成,此时他的脸上只有一份殉道者才会有的荣光。
“不能同活,但求同死!”
找了一个高台子他碰了碰躺在上面的士兵想让他让一让,那个受了伤的士兵没有理他,自顾自地*着。叹了口气,他爬上高台,在那人的身边站着。
已经进城的士兵现在也开始鼓噪起来,因为他们突然发现,瓮城当中的城门紧闭着,上面还有驾着弩弓的兵士。看到这种情况哪怕再迟钝也明白了这是一个圈套,而上钩的不仅是西夏人也包括他们。
“让我们上去!”
“他妈的王二蛋你给我开门!”
“我是军法处的,我,命令你开门!”
城门依然纹丝不动,在城墙快要丢了的情况之下也许这几座瓮城的城墙就是抵抗西夏的第一条防线,他们当然不会开门。
“城门不会开了!”一个声音不大,却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他们四处寻找着回头一看,却在一处高台之上发现一个穿着月白青衫的儒生。儒生会出现在这里本来就很怪异,他们迅速地明白,原来这句话是这个人喊的。
“你个猢狲是哪儿来的!”
“就是,这皮肤白的,别是个小娘子吧。要不赔你黄大爷乐呵乐呵!”
这个人当然就是张白圭,他把外边的皮甲脱去,没有理会底下的交换声而是沉声接着说道:“不仅门不会开了,而且西夏人就在你们的身后,你们死定了!”
声音同样不大可是人们在一瞬间静了下来。这可是事关他们生死的事情由不得他们不上心。
“胡...胡说!西夏人怎么可能追到这里,城墙之上的那些弩弓都是白长的么,再说这天下间哪有以骑兵攻城的呢?”一个士兵说道,引起了一片赞同声。然后接着嘲笑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混进来的儒生。
“西夏的步军已经来了,就在你们的身后,如果仔细听听你们能够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似乎是张白圭的话特别有冷场的效果,这些人仔细一听,果然,杂乱但是非常巨大的脚步声隐约的传来。今日有雾可能在这里看不清但是成千上万的大军行进,脚步声是一定藏不住的。
凡是听到的人尽皆骇然。他们不是王磊不是张白圭,他们在边军当中生活了好几年,有多少人数几乎每个人都能够算出个大概。
那是至少十万人的脚步声!这还不算之前的西夏铁骑。
末日般的恐慌迅速在人群之中蔓延,刚刚他们还觉得自己已经平安,现在他们才发现原来之前站的地方整个就是深渊。
该怎么办?没人知道,这个时候,人们自发地看向高台上的儒生。而刚刚不让高台的那个伤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默默地离开了。
“也许这个人能救我们呢?”大家这么想。人在恐惧当中都会去寻找救命稻草,而张白圭一袭青衫虽然有些埋汰但是他的气质太不同了,和那些士兵们都不一样。
人们满怀希冀地看向张白圭。而他自己也知道最困难的时刻到了,一定要让这群人听我的!他攥紧了拳头。
“唯一的机会就是出城去,贴着城墙和西夏人死拼!只有打退了他们的进攻,那些人才会开门。”
这句话一说完,没有一个人说话。对于这些士兵来说,求生的欲望是一方面,但是让他们再去面对那些杀得他们丢盔卸甲的恶魔他们实在是没有这样的勇气。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么。”一个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士兵垂涕道。
“没有那样的办法。”
“有办法!”两个声音一块儿说道。一个自然是张白圭,而另外一个则是一个军法官模样的家伙。他此时分出人群走上前来,朗声道:“谁说我们没有别的办法,这座瓮城的城墙也不高我们攻上去不就万事大吉了么。”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现在攻自己人的城墙,谁都知道有什么后果。可是...一些人的眼球有些微微颤动,可是自己人的城墙毕竟比门外的那些恶魔要好啊!反正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事情。
“我们身为大明的子民,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眼看情况不好,张白圭厉声说。
“哈哈,大明的子民,我们知道我们是大明的子民,可是那些让我们死,让我们当诱饵的家伙又知不知道我们是大明的子民呢?为了功劳就能放弃这么多的性命,我们为什么还要为他们卖命!”
这句话一说完,顿时间,底下的彻底没了声音。
“就是啊,大明都不把我们当子民了,那我们...”人们交换着诡秘的眼色。面庞上渐渐变得坚硬起来。
张白圭能够想象得到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
他抬起手,想指着那个此时带着笑看着他们的军官。告诉他什么叫‘民族’,什么叫‘大义’。
可是当他抬起手指头的时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