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四十五年，是万历历法当中的最后一个年头。同时这一年，也宣告了被人称作‘神圣皇帝’的家伙八十几年的统治结束。而根据传统，新的年号，将从第二年开始。

这一年还发生了许多事情。其中在元月里最引人注目的想必是那几位耸人听闻的弑君者。

上京城。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把整个皇城装点得银装素裹，短短一个月，大地已经自动愈合了它的创伤，深宫也回复了它原先的平静。那一天京都的血，似乎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皇太子叹了一口气。喔不，现在应该叫做皇帝了。年轻，或者说分外好运的皇帝正在御花园中仰望雪景，没有人敢打扰。那个身影似乎也由于身份的变化而变得威严，威严得，不像是当初那个有些柔弱的皇储。

一张纸摆在亭子间的石桌上。旁边是飘着热气的用梅花露水炮制的茶水，却久久没有人享用。

“未免也太过不可思议！那可是一个街的鱼龙卫啊！”他这样叹息着，当然，作为那一天的当事人之一，他当然知道行刺按个老不死的家伙的另有其人。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他应该感谢那个人。可是，历史总会湮没很多东西，况且，这个天下间做事情总是需要藉口的吧。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端起桌子上的茶碗，一口饮尽。他以前其实不喜欢喝茶，现在却喜欢上了这种味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要获得权力必然要有代价。比如说喝着这些难喝的树叶，比如说那个无辜得只喜欢富贵的王家。

“不过，有那个女人，也够了吧...”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掌握王家，自己也会有一员大将。还有鱼龙卫，这些只听从那个老家伙话的人早就该处理掉了，这样的话，自己也能够...熟悉了权力的滋味，真的再也不能够忘怀啊！想到这里，他突然回过头，看见一直跪在雪地中的侍卫头领，一个年轻的鱼龙卫的千户。

“千户大人，起来吧，不必如此多礼。不过，朕倒想听听，那天的事情。”他的眼睛微微眯起。这个人，能从那种程度的攻击里面活着出来，正是他需要的。

“好！”回答的很简略，他更加满意了。

... ...

那个鬼杀神竟然杀掉了千户大人！这样的消息一旦被人接受以后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千户大人竟然也没有办法阻挡那个恶魔么？”

“千户大人都死了，我们该怎么办！”

“鬼杀神，我们这样的人是一定无法抵挡的吧。那只有先撤退好了。”

“也只有这样了...”

无数带了些懦弱的谣言迅速地将勇气消融。巨大的反制力，都可以从每个人的脸上惊恐的表情中发现。这群鱼龙卫的菁英们现在竟然连那刀的力气都欠奉，一个个牙齿中发出咯咯的响声。

现在恐怕都不需要用刀，只要大吼一声，这些家伙都会抱头鼠窜吧。可是王磊的伤势也很沉重。不论肩窝之中汩汩流淌的血液，单是在心脏左近的那一道贯穿伤就可以消耗尽他的气力。似乎生命正从那伤口当中流逝，又似乎有着什么凶猛的野兽正在撕咬。

“见鬼，这么沉重的伤势。”他咬着牙，知道现在自己绝对不能倒下。就像是受伤的狮子，当他倒下的时候就是别群狼分尸的时刻。

“还有谁要来！”他说，声音在长街之上传得清清楚楚。“我无意与你们为敌，我只是想带着我的伙伴走出上京城。或者，让，我，们，出，去，或者，就，死在这里！”他有资格说这句话，就凭这半条街的人命。

没有人说话，可是他们下垂的刀刃，王磊觉得自己得到答案了。微笑着点点头，一步一步向外走去。张白圭老老实实地跟在后边。王磊走得很慢，似乎那个身影里还蕴藏着巨大的力量，要撕碎挡在他面前的所有。然而只有王磊自己知道，他其实的是没有力气走得再快了，几十个人，就是光光站在那里被人砍光光也要耗费很长的时间。在临阵的时候领悟然后得到绝强的力量，这种在传奇小说当中才有的桥段不是没有代价。代价就是他的气力完全耗尽，也许刚走出城门就会倒下吧。

“所以说就是如此，但愿长生天眷顾我们吧。”他小声对张白圭说，现在只有他，这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家伙才有应变的余地了。

后者沉默地一点头，知道现在绝对不能让那群人看出破绽来。

可是运气有时候会背叛任何人，如果他失去了力量。

远远地就能感应到，一股巨大的不详的气息在城门口处升起。那些还幸存的鱼龙卫像是躲避瘟神一样慌忙地避开了。

“究竟是...”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够带起这样的恐惧？

答案很明显，是个女人。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月白色的长衫，头发披散着，脸色是惨白而僵硬，可以说，这个女人，像僵尸多过像一个人。可是最让他们惊奇的毕竟不是这个。而是这个人，他们认识。

“王伊寻？”张白圭的语气中有惊喜，在这种时刻，送给我们一个这样的高手，真的是...太客气了！“就说不会这么就走了。正巧我们也要离开了。”说罢还得意地看向旁边的这群人一眼，拽着王磊就要向她跑过去。

“等等，不要过去！”王磊一把抓住他。这个人，模样神态都是自己的那个师姐，可是为什么在她的身上他能够看到一股巨大的不详的气息。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且，竟然是这种神态。

“喂，我说现在重要的是快些离开这儿吧，你究竟在犹豫什么？”张白圭却撇撇嘴。“就算是不辞而别也不是特别大的事情吧。”他跑过去，一把就抓住王伊寻的手。“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儿，一起去西天门关！”

终于，她的神态似乎微微动了一下，睁着眼睛看着整‘拽’着她的男人，似乎有些迷茫，反正她的眼神是这样的。不过转瞬之间就变得凶狠。

“嘶嘶...嘶...杀了...杀！”这是什么声音啊，长生天呐，完全是兽类才有的嘶吼声，而并非人类的声音。

“喂，你这是怎么了啊，你...”张白圭也看出不对来了。这种状况完全不对劲。而且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好像看一盘好吃的猪肉一样。

嘶！

剧痛！突然出现肩膀上，同样出现的还有一股巨力。经过长长的飞翔，他摔倒了地上。他的半边肩膀几乎都被这巨大的‘气’炸裂。

“力量突然之间增大了！”‘空蝉’感觉到她的生命气息似乎有大了不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股不详的气息...不过他没有时间再想下去了。因为这个野兽一样的女人突然把目光转向了他。

嘶嘶！

王磊勉强摆好动作，可是握剑的手却在不停地发抖。“脱力了？”他紧紧地握住，现在也只能拼命了吧。

嗡嗡。

一阵响动，那个‘人’突然冲过来，接着，王磊肚子一痛，同样被贬到了地上。哐当一声溅起了厚厚的尘土。

嗡嗡。

那个女人似乎不肯放过他。一下子骑在王磊的身上，湿热的口腔像是在打量食物一样。王磊甚至都能感受到耳边传来的湿热气息。令人头皮发麻。

然而最令他痛苦的并非即将来到的死亡。而是。“究竟是谁，竟然把你变成这幅模样！”他怒吼，没有人回答。他能够感觉到她体内巨大的‘气’在搏动，她的牙齿就要啃食在他的脸上。是什么，竟然能够让人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他看着这个‘表姐’眼神有些悲凉。

“醒醒啊，你怎么能被一群猴子控制呢？”他小声祈求。他知道她的口头禅，如果这样下去的话，她即使清醒过来也会崩溃吧。

“杀了他！”一个沉静的声音传来。似乎在很远处。而身上的这个‘野兽’也要动手了。

就要死在这里了吧！

嗡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