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坐在床边,根本没想到靡音忽然抬脚,要不是坐的正,可能这会已经掉下去了。身子一颤,倒是有点惊讶。这孩子有病发什么疯?昨晚自己也是好心好意把他送回来,谁知道自己听话现身就换来这么一脚。现在还转过去睡得香甜。流云面具下的脸是有笑意的,这还是有人第一次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踢了他,就睡过去。看来这位养尊处优的五皇子殿下也不是那么无聊。很有意思,很有意思。流云听到有人走近,就再次回到房梁上。
进来的是宫娥,似乎是按月妃的命令进来确认五皇子是否睡着。可是她并不敢触碰他,因为万一惊醒了小主子,绝对会被训的很惨。虽然五皇子平时安静温和,可是只要他皱眉了,月妃娘娘就好像碰到了天大的事情一样,绝对会让整个靡音宫都翻过来。轻声的退出房间,关好门,丝毫没有注意到流云的存在。
流云又跳了下来,看着靡音的脸很久,然后坐在一边吃着摆放的梅花糕和香酥脆皮。宫里的点心一直不错,尤其这靡音宫。虽然表面上,月妃只是嫔妃,可是享受的吃穿用度都是贵妃级别,当然这是五皇子带来的。因为他有了夜氏名字,所以连厨子都是玄冥宫最好的,几乎和皇上的御膳没有分别。只是这些,眼前熟睡的孩子似乎毫不知情,理所当然的模样。流云原本以为他比其他皇子是单纯的,顶多是个好读书却身体不好的孩子,可是他能清晰的分辨自己的所在,已经让流云略微吃惊。难道自己的轻功练的不够出色?可是江湖上不是已经可以排进前三了吗?咬着满嘴的花香果味,见靡音仍然没有丝毫转醒的模样,流云就大模大样的开门走了出去。
靡音一直在熟睡。无论是什么时候的药剂,只要是克服风寒感冒的,大概都有镇定安眠的成分。以前感冒,洛小米总是很小心。因为病毒性感冒容易引发的心脏问题会给楚然的心脏带来更大的负担,连情绪都不该波动的楚然,总要在潮湿阴寒的天气里喝下暖暖的姜汤。洛小米准备的姜汤总是放了很多普洱、红糖,冲淡了姜的味道,到了胃里整个身体都是暖的。像这种发烧的时候,洛小米会把柔软的手背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可是却傻傻的试不出温度,非要用额头在贴过来。
梦里还有人在摸着自己的额头,温度和洛小米的一样,同样是手背。靡音想睁开眼,却好像胶水粘住了一样,怎么都抬不起铅一般的眼皮。“小米……”靡音想叫她,好像声音也只是闷在嘴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洛小米,洛小米。靡音好像每天的梦里都要这样叫几次,不然会忘记这个名字和那张温柔的脸。尽管已经在这里度过了一个多月,靡音仍然有时候会想,没准明天醒来就会看到洛小米好像猫儿一样窝在自己怀里。而玄冥宫的一切都好像是个梦。
坐在旁边的人,不一会就走了。靡音再睁开眼,已经是傍晚。夜色略微沉了一点。身上的热度似乎降下去了,额头上的触感却没有消失。是流云那个家伙吗?睡醒一觉,脾气也冷静了不少。刚才睡之前,好像踢了他一脚。等见到他要不要跟他道歉?想来想去,还是算了,大概他根本就不在意。
屋子里的薰香加了驱除病气的草药,闻起来有点像医院。“小布……”靡音喊着。
听到主子的叫声,虽然这是低沉的声音,但是一直等在门口的小布还是利利索索的跑了进去:“五皇子,您醒了!”
靡音点头:“我饿了。”好像已经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中午喝了药就觉得恶心,只吃了点糕点,现在肚子彻底空了。
小布说:“奴才马上去。”小布说完又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声音大的隔壁院落都能听到:“五皇子醒了!快准备晚膳。”他喊的回音还没有消失,小母妃和小七就冲了进来。靡音看着两个连动作表情都一致的人,同样眼泪往往的坐在床前的模样,就说不出的想笑。难道他们两个才是母子?
小母妃说:“音儿,你终于醒了。可惜太医嘱咐只能吃清淡的……”
靡音说:“母妃,我没事了。太医说得对,叫厨子做点米粥就好了。”
虽然说是米粥,可是也是加了特殊的东西,吃起来带了点药味。小母妃和小七也跟着靡音吃素,却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样。中午把小七也说了,他现在彻底听话了,让他坐在自己对面就马上去坐,让他不要总看着自己就偷偷的抬眼。
小母妃看着小七和自己笑,靡音觉得有蹊跷。趁着小七出更的功夫,靡音说:“母妃,我睡得时候有人来吗?”
月妃一愣,以为自己派去的宫娥被发现了。她回来时候说五皇子已经睡了,而且没有碰他。怎么音儿还是知道了。带了三分心虚,月妃摇头摇得好像波浪鼓,她说:“没有没有。音儿最讨厌别人打扰你睡觉了,母妃绝对不会让人进去得啊……”杏仁眼偷偷飘了过去看靡音的反应。可是靡音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托着下巴出神。
月妃说:“音儿……你怎么……”话还没说完,小七就闯了进来。
靡音说:“没事。吃饭吧。”
小七走过来接着吃,靡音却叫住了他:“去洗手。”没常识,去厕所还不洗手就吃饭,这种卫生习惯早晚要闹肚子。
小七还不是很理解,不过“五哥说得肯定没错,不照做他会生气”,这种观念在这个孩子脑海里已经根深蒂固了。所以他乖乖的去洗手,然后才坐下吃饭。
已经睡了一天,就算月亮已经快又重新走回地平线,靡音也还是没有睡着。快天亮了,今天是不是也同样不需要去上早课那?万一上课的时候睡着了,似乎有点对不起苏冉。屋子里一片漆黑,靡音想去点蜡烛,可是又不想惊动其他人,索性作罢。谁知这个时候,却有人走了进来。
靡音还躺在床上,没有人通报、没有打斗就能走进来的,如果是刺客,就算自己喊了人恐怕也早就被杀了。这种时候冷静才比较重要吧。靡音轻声的说:“谁……”
黑暗中已经适应的眼睛,可以分辨出来者的轮廓。让靡音彻底放心的是从空气中飘来的熟悉的冷香。“父皇吗?”靡音确定了他的身份,就率先喊了出来。
“音儿还没有睡?”走到靡音窗前,似乎确定他是不是老实的躺着,然后才坐在他身边,用好像说“今天天气怎么样?”的口气开口。靡音想,这个时候你来打扰我,还要问我怎么没有睡?就算我睡了,被人摸进来也太丢脸了。
靡音说:“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就睡不着了。父皇怎么来了?”大概能猜到他是来做什么的,靡音还是跟他打哈哈,反正没话找话。
父皇的脸说不上柔和和高兴,但是语气还算平静:“音儿知道朕来的原因,还要朕猜谜吗?”这张脸,果然是不高兴了吗?靡音觉得自己的头皮有点麻。
靡音希望安抚一下这个难缠的男人,带了点笑意说:“父皇探望,音儿很高兴。”疯了,要探望你不会找个正常的时间吗?这个时候连医院都关了。
父皇的脸上似乎还是没有转喜的表现:“那你是不是能告诉朕,怎么得病的?朕记得让你小心身体,这算是抗旨吗?”
靡音正想着他千万别问原因,就被吓到了。要不要告诉他流云的事情?这个时候那个家伙恐怕就在附近吧。他自己说皇宫侍卫不能把他怎么样,那就算被发现也不会死。流云躲在暗处,父皇又掌控这里的一切,似乎哪一个都不能得罪。靡音打哈哈的借口肯定会被敏锐的父皇看破,怎么办那?就在靡音考虑的时候,父皇却开口了:“这么难回答吗?”
靡音说:“音儿是……半夜跑出去……结果受了风。”这个回答很微妙,说出来就是事实,没有一句说谎,只是该隐瞒的事情都没有说而已。眼看着他眯着眼睛看自己,靡音又加了一句:“音儿,没有大碍了。父皇不要担心了。”
父皇的脸色稍微舒展了一点:“你知道朕担心吗?”
靡音点了点头:“父皇不担心,就不会这么晚了还不去休息。”顺便还打扰我休息。
父皇点头,说:“午后朕来过,你睡得很熟。朕还有事,就没有叫你。”
看来那个覆着自己额头的人就是他了,但是他来,连母妃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对五皇子这么宠爱吗?看他对小母妃的态度似乎并没有格外的恩宠啊?有时候靡音真想问问,可是七岁的孩子会去问父母的房事问题吗?而且靡音又不八卦,想想还是算了。靡音说:“谢谢父皇……已经快天亮了,父皇还是……”不好意思下逐客令,但是你还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那?
父皇一点都没有接受的意思,他脱下玄色的龙袍,把靡音往里面挪了挪,说:“今晚朕睡这里。你也睡吧。”不顾靡音吃惊的睁大眼睛,就躺在靡音身边,拉过被子兀自的盖上。
……为什么我要和一个男人一起睡觉啊?……靡音看着身边的人把眼睛闭上,也死心的闭上了眼睛。虽然和他一起睡很暖和,而且味道也很不错,可是……算了,是我父亲而已。靡音这样在心里安慰自己,然后带着一点无奈开始数羊。
一只,两只,三只……一百五十六只,嗯,羊很难数……
等等,他下午来的时候,我好像有叫小米,靡音忽然想到这件事情所以睁开了眼睛。看了看身旁似乎已经睡着的人,又觉得他大概根本没有听到。小米这两个字,顶多被认为是种粮食而已。靡音带着阿q精神继续数羊,很快就昏昏睡去。
暖和……比自己睡暖和很多。是不是身体太凉,所以格外期待有温暖的东西给自己热度,然后游走全身。醒来的时候,自己小小的身体已经完全缩进了父皇的怀抱,好像考拉一样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