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丸人从潘县赶来涿鹿县需要七八日的时间,在这七八日之中,元里首先迎来了从渤海赶来的一队亲信。
这一队亲信有三人左右,正是元里初带到洛阳的三个精英护卫。
他们各个神情刚毅,『裸』『露』在外的皮肤被晒的脱皮烫伤,但还是一路毫不停留赶来,将匆匆提纯出来的足有三百斤重的细盐交到了元里手上。
带队的人正是元里许久不的孟护卫孟严易,他抱拳道:“属下幸不辱命。”
元里来到幽州之时带走了三百部曲。
这些部曲都是他用现代化军事论培养出来的优秀人,元里教了他们识字、基础的农耕和医疗知识,他们每一个人都对元里心怀感激,绝对的忠心耿耿。
元里扶住孟护卫,欣慰道:“辛苦你们了。”
他立刻命人给孟护卫等人送上饭菜和酒水,请来疾医为他们看身上的晒伤,安排了冰块在他们房中降温,事事安置了妥。
等亲信们整顿好自己开始休息后,元里派人叫来了楚贺『潮』和杨忠。
这两个人恰好正待在一块,听到元里叫他们过去后,两个人对视一,心中怀着期待来了。
一进去,杨忠便好奇道:“元公子,您是不是又有什么好东西了?”
进门之后,杨忠率先看到了元里面桌子上放着一个鼓囊囊的麻袋,麻袋口子已被撕开,『露』出白花花像是雪花一般的东西。
杨忠奇怪道:“您这是把冰块给磨成了粉末吗?”
但再一看,又不像是冰块粉末。
楚贺『潮』则大步向,站在桌旁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沾了一点送到鼻闻了闻,没闻到什么味道之后,他将粉末送入了口中。
下一刻,楚贺『潮』愣在了原。
惊愕从他面上闪过,他不置信低头看着这袋东西。
杨忠心里越好奇,也快步走了过来,“这是什么啊将军?”
这句话说完,杨忠便急不耐也沾了点尝了尝。明显的咸味在口中快速弥散,顷刻融化,且没有分毫苦味,杨忠睛瞪大,猛朝元里看去,“我的老娘啊,这是、这是——”
他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顷刻间压下了声音,“这是盐?!”
这世上有这样洁白如雪花的盐吗?!
楚贺『潮』也目光灼灼朝元里看去。
被两双睛火热盯着,元里毫不吊人胃口,斩钉截铁点头承认,“没错,这就是盐!”
楚贺『潮』喉结一滚,“很好。”
他盯着细盐,忽然『露』出了笑。
杨忠倒吸一口冷气,半说不出话来。反应过来之后便是狂喜袭来,他哈哈大笑着用拍着桌面,脸『色』涨红得好似喝醉了酒,又沾了一手指的盐放在了嘴里,被咸得表情扭曲,中却越来越亮,“好盐!好盐!细盐味比粗盐重了许多不说,连一点苦味都没有,子也没吃过这样的盐吧!”
元里端了一杯茶递给他,“杨大人,漱漱口吧。”
杨忠连忙摆着手,“不漱不漱,元公子,你让我多尝尝这盐味,我舍不得漱口!”
楚贺『潮』正捏着一点盐细细观察着。
这些盐细腻洁白,其中没有一丝杂质,并且颗粒分明,如同缩小了的一粒粒白米。
盐并不是民生物资,而是非常重要的战略物资,以和铁并列相提,甚至比铁更为重要。
想要士兵强壮有,盐必不少。楚贺『潮』也很注重幽州内各盐池的把控,他自问多识广,因为身份位之高,好东西也绝对没少过,这样的盐,他确实从来都没有过。杨忠说得不错,这样的盐,子确实也没吃过。
“嫂嫂,”楚贺『潮』缓声,嘴角带着隐隐笑意,“这些盐还有多少?是池盐还是井盐、海盐?从哪里得来的?”
顿了顿,他侧头看向元里,势在必得,“若是此处不在幽州内,抢也要将其抢过来。”
元里一一答:“因为时间尚短,目只有三百斤左右。这些盐是我命人去渤海南岸边提炼出来的,用的是新法,所以盐的味道模样也与以往的粗盐并不一样。渤海南岸本就属于将军封之内,自然不需要抢了。”
渤海南岸有丰富的浅层下卤水资源,加上势足够平坦,光照又很充足,一日的蒸量很大,谓是想的制盐之。*
楚贺『潮』有些惊讶,“竟然是海盐……”
元里笑眯眯道:“依将军和杨大人看,这海盐价值如何?”
“绝对是硬通货!”杨忠率先答道,“一旦贩卖,必定使万民疯狂。只是……”
他犹豫着问道:“这白盐,是否很昂贵啊?”
在北周,盐价是粮价的一点五到两倍,这个价格还特指内陆和平时期。若在偏远区或者是少数民族聚集,犹如幽州、凉州等,盐价则会高至粮价的五倍。百姓们常常因为买不起盐而淡食,因此也导致身瘦弱。
而一旦遇到战『乱』,盐价恐怕便会飙升至粮价的八到倍。
杨忠很怕元里这盐会卖得更贵。
但元里却道:“如果要贩卖,此盐该与五谷同价。”
杨忠猛抬头看他,大吃一惊。
元里笑了笑,“杨大人,赚百姓的钱是没有意思的。要赚,那就赚外蛮人的钱。”
他中冷意闪过,“此盐短时间内不会贩卖给百姓,等从外蛮人手中用高价赚取到足够的金银财宝和牛羊马匹后,再以低价在幽州开放细盐的贩卖。”
楚贺『潮』一瞬间心领神会,“你是说,将这些盐贩卖给达旦一人,从他们手中拿劫掠潘县、下落县两的战利品?”
“是也不是,”元里挑眉,忽然扬唇一笑,带着些调皮狡黠,扬声道,“刘先生,请为我拿些粗盐来。”
等刘骥辛拿来粗盐后,元里直接按着一比一点五的比例将细盐和粗盐混合,弄出了比粗盐好上许多的次等盐。
元里满意点点头,擦干净手,“这等次盐已比市面上的盐好上许多,乌丸人缺盐,他们又刚刚抢完大批金银财宝,自然变得阔气了许多。杨大人,您说我把这等次盐摆在他们面,他们买还是不买?”
“然会买,”杨忠哈哈大笑,中精光烁烁,“乌丸人好大喜功,达旦此人更是容易骄傲自满。虽把这等好盐卖给他们我心中着实不甘,但坑上他们一笔,我想想就高兴,元公子,这事就交给将军与我吧!”
元里道:“那便辛苦二位了。只是除了用盐换来他们手中的金银财宝之外,最好再换一些牛羊马匹等畜生,还有被他们俘虏为奴的白米众。”
杨忠有些不解:“牛羊倒是有。只是乌丸人宁愿将马匹卖给马商也不会给我们,再有一点,元公子,为何要换白米众?”
“白米众即便有罪,也是中原的百姓,中原的百姓怎给外蛮人奴?”元里冷声,“杨大人,此事也拜托您了。这些细盐加上粗盐混合也有六石之多,从乌丸人手里弄来多少东西,就看几日后的宴席了。”
杨忠不由肃然应是。
之后,他们便开始商谈如何欺诈乌丸人。
等谈完后,杨忠便和楚贺『潮』离开了。
去的路上,杨忠感叹完细盐之神奇后,忽然嘿嘿一笑,略带显摆道:“将军,你有没有觉得元公子对我似乎比对你更热情些?”
楚贺『潮』捏着指骨,没忍住“咔嚓”响了一声,似笑非笑看着杨忠,“是吗?”
杨忠没看到,继续炫耀道:“你看刚刚说话,元公子一口一个‘杨大人’,还递水给我喝。但将军您呢,元公子统共也就叫了你一声,跟你说了两句话吧。将军啊,不是我说,元公子看起来和你不是很亲近啊。”
楚贺『潮』呵了一声,“杨忠,你话怎么这么多。”
杨忠后知后觉察觉到了不对,他抬头一看楚贺『潮』的面『色』,顿时了个抖。赔笑道:“将军,末将说的都是瞎话,不得真。您和元公子是正儿八经的叔嫂关系,我就是个外人,怎么比得过您在元公子心中的位?”
楚贺『潮』听到这话,神『色』并没有变得好看,嘲讽意味更浓,中没有笑意。
他也感觉到了元里对他的过分客气。
说冷淡也谈不上冷淡,就是公事公办,既不生疏也不亲近,态度拿捏恰到好处。
楚贺『潮』嘴唇抿起。
这其实就是任何一家正常的叔嫂关系,哪家的小叔子和嫂子关系会好到亲亲密密?
杨忠偷看了楚贺『潮』一又一,总觉得楚贺『潮』这会儿有些吓人,像是处在暴怒的边缘,让他有点害怕。
他也没敢出声,两个人一路走远。
*
晚上,孟护卫等人醒了。元里带着他们去了涿鹿县泡泉,又一路说说笑笑来。
来的途中,他们遇了楚贺『潮』,元里同楚贺『潮』点了点头问了声好便擦肩而过。
等晚上元里要睡觉的时候,楚贺『潮』却找来了,在营帐外问元里要几日落在元里这的衣衫。
元里一脸懵起床,到处翻找了好半晌找出了他那个背后划破许多道痕子的深『色』单衣,搭在手臂上走出了营帐。
夜晚的风吹来时都带着股热气,元里尴尬笑着,“我以为将军不要这件衣服了,还没令人缝补呢。”
楚贺『潮』接过衣服,“无事。”
元里就客气等着他离开,谁知道楚贺『潮』却站着不动了。月光被乌云遮掩,元里的丝被吹得凌『乱』,在火把映照下,宛如一根根飞舞的金子。
长久的对峙让气氛变得怪异至极,元里最终主动咳嗽了一声,问道:“将军,您还有事?”
楚贺『潮』扯动了一下嘴角,“嫂嫂今的心情是不是很好?”
元里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他一点儿也不想跟楚贺『潮』在这里尴尬耗下去了,于是摇了摇头,暗示道:“不怎么好,没有多少说话的兴致。”
“哦,”楚贺『潮』不冷不热道,“我刚刚看你和亲信们说说笑笑,还以为你心情很好呢。”
元里:“……”
楚贺『潮』又说道:“他们是你的亲信,给你送盐的人?”
元里点了点头。
楚贺『潮』笑了两声,“不错。”大风小说
元里嘴角抽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总觉得男人在阴阳怪气,“将军,您要是没事说,我就去睡觉了。”
楚贺『潮』刚要说话,元里就夸张了个哈欠,转身掀开帘子朝他挥挥手,双弯起,“将军,明。”
明?
楚贺『潮』下颚紧绷,他独自一个人站了一会儿,突然嗤了一声,“你想和我明,我答应了吗?”
二,楚贺『潮』起了一个大早,训练出了满身汗之后洗了个澡。一整日没怎么在营帐里待着,一直在外溜达『操』练士兵,忙碌之余,余光偶尔漫不经心往周围瞥着,但直到月上枝头,也没等到元里所说的“明。”
两后,上谷郡的乌丸大人达旦带着一万骑兵来到了涿鹿县。
涿鹿县内已经备了宴会等待着他,傍晚篝火燃起,酒肉一盘盘端了上来。
楚贺『潮』坐在正中上位,左侧坐的是元里及杨忠几个军中将领。达旦一来,巡视了一圈宴会,便大大咧咧带着自己的亲信坐在了右侧一排矮桌之后。
一坐下,达旦就把身上的刀剑放在了桌旁上,哈哈大笑着,笑声震得人脑瓜子疼,“哈哈哈哈,我好久没到大将军了。一别数年,大将军还是如此的英姿飒爽,气势勇猛啊。”
元里正坐在达旦的斜对面,在火光之中,他量着达旦。
达旦看起来已有四五岁,长得很是壮硕,他和部下皆是一副胡人的装扮,相貌普普通通,满脸都是横肉,只是声音很大,非常响亮刺耳,绝对是叫阵的一个好手。
楚贺『潮』也笑了,他抬手给自己倒了杯酒,端起杯子朝达旦举了举酒杯,带着黑皮指套的手指摩挲着杯子,“我还是和从一样,但你达旦却是老了不少。”
他说完,将酒水一饮而尽。
达旦脸『色』难看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了过来,恶意满满道:“我然比不过将军。不知道将军的双手恢复好了?这么久过去了,将军的烧伤也不会再疼了吧。”
要是之,达旦怎么自满也不敢挑衅楚贺『潮』。但他们乌丸人现在是北周朝廷的属臣,又是平定起军的功臣,达旦自认有功,面对楚贺『潮』也有了底气,把之对楚贺『潮』的恐惧全都给忘了。
左侧几个将领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杨忠猛一拍桌子,厉声暴呵:“好你个达旦,竟然敢对将军如此大不敬,我看你们今日是不想离开涿鹿县了!”
语罢,一整排的将领突站了起来,“蹭”一声整齐划一,猛将腰间钢刀拔出了一半。寒光刺目,冰冷威胁着对面的乌丸人。
周围所有的士兵此,也同时拔出了武器,对着乌丸人虎视眈眈。
楚贺『潮』没有阻止,仍游刃有余独自斟酒。
达旦的脸『色』又青又红。
按说,他有一万骑兵在外头,楚贺『潮』是万万不敢在这里杀了他的。
但此时,他的身边只有几个部下。如果这些武将真的怒火上头直接砍杀了他,他身边的部下根本无反抗。
楚贺『潮』又是个令他捉『摸』不透的人,达旦老了,惜命,他不敢去赌那万分之一的『性』。
达旦憋屈站起身,抱拳闷声对着楚贺『潮』低头,“我口不择言,还请将军原谅。”
楚贺『潮』从腰间摘下一把匕首,直接扔到了达旦面的上,冷冷道:“既然知道说错了话,那就切指向我谢罪吧。”
达旦怒道:“楚贺『潮』,你莫要欺人太甚!”
楚贺『潮』猛站起身,快步走到达旦面,居高临下看着达旦。
达旦已然很是壮硕,但楚贺『潮』比达旦还要高上一个头颅。因为达旦的腰背已经挺不直了,以往的乌丸英雄在这样的对比下后知后觉感受到了自己的苍老,他仰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楚贺『潮』,内心深处几乎快要忘记的对楚贺『潮』的恐惧和怯弱丝丝缕缕浮现了出来。
“达旦,”火光在楚贺『潮』的侧面,明明暗暗的阴影在他脸上跳动着,楚贺『潮』突然一笑,弯下身子,阴冷低声,“还记得你们乌丸共主骨赤的头颅差点被我一刀砍掉一事吗?”
达旦脸上的横肉猛一抖。
五年,建原三四年。
楚贺『潮』带着万步兵袭败了乌丸,从此乌丸迁入幽州听命于北周朝廷。那一战伤亡惨烈,楚贺『潮』几乎是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法。但这场战不得不。
那场战争惨烈极了,楚贺『潮』骑兵太少,北疆原本八万的大军死得只剩下三万,部下死了数百人。而乌丸的共主,他们乌桓人贪婪矫健的雄鹰骨赤,年纪轻轻便统治了所有乌丸势的的首领,差点被杀红了的楚贺『潮』一刀砍断了头颅。
骨赤最终躲了过去,也因此断了一条手臂。
最终,达旦屈服低下了头,弯腰捡起了上的匕首,手哆哆嗦嗦拔掉了刀鞘,咬咬牙就要切掉自己的手指头。
一旁的部下焦急道:“大人不!”
楚贺『潮』冷漠看着。
关键时刻,杨忠办起了白脸,“慢——”
他脸上的凶煞之气陡然收了去,对楚贺『潮』抱拳道:“将军,还是算了吧。美食都已端了上来,不要让脏污的臭血搅了我们吃肉的兴致。”
达旦停住了手,含期盼看着楚贺『潮』,希望楚贺『潮』够留手。
楚贺『潮』缓缓直起了身,身大步走到上位,扬起衣袍坐下,“那便算了,达旦,坐下吧,你自罚三杯便罢。”
达旦赶紧坐下,他长舒一口气。
热风吹来,他这时在现不知不觉之间,背上已经汗湿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