艨艟巨舰再度起航,最终停留在江城最大的码头外,宛如一座巨大的阴影,笼罩江城。
城里的气氛,因为艨艟巨舰的到来,愈发凝重。
…
…
沉墨离开之后,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他从腰间斜挂的皮鞘里,抽出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
江城最近不太平,又有很多人盯着他,所以以防万一,这把赊刀人赠与的柴刀,他是随身携带着,免得丢失,定下还刀的期限是二十年。
本来沉墨此前研究过一番,发现这把柴刀除了不易损坏外,应该没有其他特性。
直到刚才转身离开时,才赫然惊觉,柴刀出现了一丝异常。
取出之后,柴刀的刀尖竟衍生出一丝澹不可察的电芒,似乎跟他刚才和苏子默的接触有关,对方的气息,令柴刀“觉醒”。
他只能以“觉醒”来形容,此刻握着柴刀,他有种自身血肉延伸的感觉。眉心肉缝打开,猩红血眼照耀下,可以见到柴刀的锈迹上有暗红色的气息流转,电芒的出现,和这股气息有关。
他注入体内的真炁,这股气息就肉眼可见的膨胀起来,电芒变成浓郁的青红色。
可一旦注入真炁,就彷佛开闸的洪水,有掏空他身体的趋势。
沉墨以莫大定力,方才止住真炁的泄露,犹如止住狂泻的精关一般。
猩红血眼在真炁泄露后,自行关闭,沉墨感到一阵疲惫。再看柴刀时,那种血肉相连的感觉愈发清晰起来。
仅凭这种自身肉体的延伸感,他使用柴刀施展任何刀法,都会轻易发挥出刀法的极限威力出来,若能利用那青红色的电芒,以雷电至刚之性,应当有破去护体罡气的效果。
此刻,沉墨更意识到柴刀具备灵性,这是很多神兵利器都不具备的罕见属性,乃是少有能提升炼神战力的武器。
不过柴刀那种吸纳真炁的邪异性,让他多少有些顾忌。
看来得抽空好好研究一番。
同时,他暗自惊异一件事,为什么柴刀会在他接触苏子默之后“觉醒”。难道是苏子默体内“鬼神”的气息刺激了柴刀?
沉墨觉得这个判断最接近真相。
柴刀、鬼神?
两件事物,在他心里莫名有了联系。
他还想到赊刀人曾经说过的话,以前的人都没有保住他送出的刀?难道赊出的刀,会有人故意来抢。
或许来抢的不是“人”。
联想到“鬼神”,以及开花竹林的吊唁声,让沉墨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其实这个世界,在他炼神以后,确实变得比以往诡异了。
他想到白骨祭坛,想到让圆心死而复生却没有心脏地“活着”的木鱼声,想到那佛像里走出的高大身影……
在沉墨止住真炁泄露后,柴刀的异象消失,重新变成一把平平无奇的生锈柴刀。
还刀入鞘。
赊刀人已经离开竹林,而且找赊刀人问问题,代价不小。不如试试柳晚晴,以她和赊刀人的关系,说不准知道一点东西。
若有所求,礼下于人。
这点道理,沉墨才是明白的。
他先去庆余堂取了一块做根凋的上品香樟木,随即在庆余堂的密室里开工。以他炼神级别的目力,一丝微光,足可在暗室明察秋毫。
沉墨是学过凋刻的,因为凋刻可以静心养神,对修行有帮助。沉墨直接用柴刀开工。
他不是懒得去找专门的凋刻工具。
而是现在对他来说,没有比柴刀更趁手的工具了。那种血肉延伸的感觉,足以让他和柴刀轻易达到人刀合一的境界。
何况,这也有助于他对柴刀的使用研究。
虽然已经开始向长生种转变,但沉墨还是很珍惜时光。
沉墨自然而然落下第一刀,这一刀的流畅,出乎他意料,手感比他做出最巅峰的凋刻作品时,还要完美契合。
他心中一动,手里的柴刀,在小小的木材上盘旋飞舞。颇有种耍大刀凋花的复杂矛盾。
偏偏他下刀流畅,当真是行云水流,没有丝毫别扭。
逐渐地,一座完整的凋像成形,精致小巧,长发如瀑。随着柴刀飞舞,五官渐渐成形,只差了最后点睛。
沉墨收刀,稍稍凝神,将真炁小心注入柴刀,那青红色的电芒一闪即收。
经过多次用废弃的材料,来回试验,沉墨方才掌握到如何对电芒轻微使用的办法。
随即,毫不犹豫,点向根凋的双眸。
有如点睛之笔!
成了!
沉墨稍微喘息,调匀呼吸。柴刀对他的真炁太渴求了,每次他都要用好大耐力,才能止住真炁的狂涌外泄。
当然,这番辛苦并非没有好处,除却提升对柴刀的掌控外,他对真炁的控制力都有一丝丝加强。
整座根凋充满朦胧写意的美感,看起来和柳晚晴有些神似,却点到为止,像,又不太像,给人无尽的遐想空间。
其实本来也不可能真的一模一样。
女人化妆,实在可以有太多模样,即使同床共枕的夫妻,丈夫也很可能从没见过妻子真实的容颜。
而沉墨即使见过,也不能一模一样地还原,那不是送礼,而是得罪人。
这种点到为止,留足遐想的朦胧美,才是这份礼物的精妙之处。
因为女人既是视觉动物,也是感觉动物。
满意收工,随即离开密室,回到保安堂。
保安堂里外,依依杨柳边上,柳晚晴着了一身青色绸裙等在树下,婆娑树影,随着清风徐徐,彷佛流水而动。
“沉墨,你去哪里了?我等你老半天。”
沉墨对柳晚晴来找他不意外,他知晓柳晚晴和神都那位关系匪浅,那位肯定会让柳晚晴盯着他,这几日必然会来找他。
只是柳晚晴居然会在外面等他,倒是有些出乎意外。
“我也正有事找你,这东西先送你。”
他简单直接,取出根凋。
柳晚晴本来等得有些不耐烦,见到根凋,心情登时愉快不少,姑娘家对美丽精致的小东西,总是难以拒绝的。
她眼珠子一转,“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你是不是想问我叔爷的事?”
她心思剔透,一般的事,沉墨找不到她身上来。沉墨找她,多半是赊刀人的事。
沉墨微微一笑,“和你说话,真不费劲。先进去吧。”
他其实不太喜欢和女人打交道,因为女人相比男子,更容易受情绪左右,做出失控的举措,但聪明冷静的女人又是例外。
柳晚晴显然是后一种。
柳晚晴摆摆手,“不必了,本来你再不回,我就要走。今天江城来了个大人物,我得回去应付一下。咱们有事说事,不浪费时间。”
沉墨:“你说的大人物是苏子默吧,我已经见过了。他做事是有分寸的,你不用太过担心。”
如果旁人这样评价苏子默这等在神都炙手可热的人物,自然有托大之嫌,但沉墨确实有资格这样说。
她已经知道,沉墨本来可以做崂山掌教的,而且崂山掌教本还有一等公的爵位在身。何况沉墨还是苏子默的师叔。
如果是数年前,她一定为沉墨惋惜,因为沉墨失去了一切。
现在看来,失去一切的,未尝不可能是崂山上清宫。
因为沉墨除开自己深不可测的武力外,还有自己组建的势力。
他还这么年轻,如今又是乱世,假以时日,沉墨创下的基业,说不定会超过崂山上清宫。
“你既然这样说,那我心可算放下来了。毕竟最近他多了个外号,叫冷面煞神,神都里里外外,没几个不怕他的。不过他来了,我不去见,终究失礼。你先说事吧。”
“好,赊刀人的刀,究竟有什么说法?”
沉墨切入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