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墨微微出神,老头子确实留下一些后手给他。
想来是修行的道路是如此孤独和绝望,老头子肯定是想在沉墨前行的道路上,留下足音,陪伴沉墨。
万劫谷便是老头子的音响?
抛开脑海里奇奇怪怪的念头,沉墨注视巫良,“关于祸鸟的事,巫兄还知道多少呢?”
“我……大概就知道这么……多,只有族长才能知晓更多……”
巫良低眉,眼皮子微微垂下,在昏暗的灯光里,他的心绪随着灯火飘摇不定。
沉墨微微一笑:“巫兄,知道多少就告诉我多少。”他微微一顿,接着又道:“剩下的,等巫兄成为族长告诉我也不迟。”
巫良心中生出难以形容的欣喜,勐然抬起头,视线撞见沉墨的目光。沉墨的眸子如深渊,将他的视线牢牢吸引,他又彷佛坠入深渊,黑暗里亮起一道光,那是沉墨,恍若神明。
另外一边,沉墨的菩提心禅功犹如一面镜子,将巫良情绪反应在镜子中。
巫良竹筒倒豆子似的将有关火鸟的事情,全数抖落给沉墨。
当然,他所知的确也不多。
说完之后,竹楼陷入沉寂。
沉墨在沉思。
巫良说完之后,忽然有些忐忑不安,眼前这个恐怖的强者,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想要利用自己做什么?
“我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巫良又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沉墨吹了一口气,竹楼里的灯火熄灭,陷入纯粹的黑暗中。黑暗里,亮起两颗微弱的星光,直指人心。
那是沉墨的眸光,
“你只能相信我。”
“我会让你当上族长,前提是你一定要听我的话。”
沉墨的话语直击在巫良内心最大的欲望上。他还没达到能不受欲望左右的心境。
此刻,沉墨更彷佛无边黑暗的化身。
竹楼里的黑暗,与外面夜晚的黑暗,似乎融为一体,无分彼此,巨大的压力涌过来,使巫良难以喘息,他的心脏好像都停止挑动。
同时沉墨终于确定,无魂无魄的巫族主宰思维和精神力的地方在心脏。
沉墨直击巫良的心神。
好似一根线,操纵巫良的心灵,他接下来问一句,巫良答一句,没有丝毫隐瞒。
竹楼的灯再次点亮。
巫良对刚才发生的事,记忆十分模湖。
邪君对他做了什么。
他想要发问,却看见沉墨闭上眼睛,影子在地上摇曳不定,彷佛随时会化身无边黑暗,将靠近他的人吞没。
到嘴边的话,再也不敢说出口。
同时,他一闭上眼,沉墨恍若神明般的身影就出现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到底怎么了?
巫良觉得自己中了类似巫蛊的手段,检查身体,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他也不愿意相信他会被邪君操控。
灯光下,沉墨的神容静谧安详,怎么看都不像坏人!
他如此安慰自己。
沉墨盘膝静坐,竹楼外,如江水拍岸的潮声再度涌来,他体内的雷音,隐隐然和潮声应和。
天地万物皆有其妙理,这黑暗潮声,其实也有可取之处。
雷音和潮声应和,沉墨因接下判官绝命一击,五脏六腑受到的震荡开始平息。
他其实受了伤。
可是这好像不是坏事。
随着雷音应和潮声,他的身体开始修复,修复的同时,还变得比过去更加坚韧。
气血在体内伴随雷音流转,好似一条长龙。
天子望气术不但能观察外界,还能返照自身,将他身体里的种种细微变化,清晰无疑地通过菩提心禅功呈现。
他的心灵,在菩提心禅功下,犹如一面镜子。
同时镜子里生出种种感悟,那是来自判官生死之际的感悟,简直是一笔巨大的精神财富,更是修行资粮。
沉墨开始将其消化。
这种感悟不是具体修炼法,却比通常意义的修炼法更为珍贵。同时判官的感悟,对他是毫无保留的呈现。
师父传授弟子都会留一手。
而判官当时的感悟,却没有任何隐藏。
最了解你的人,其实是你的敌人。
这句话在沉墨身上完美呈现。
菩提心禅功和天子望气术结合的妙用,确实可怖。只是沉墨也明白了,这是他魂死道生且有黑莲共生,才能做到的事。
让旁人来修行菩提心禅功,很难臻至至为圆满的境界。
因为旁人即使修到炼神,也会随着年深日久,魔性越发深厚,心不可能如明镜无尘。
沉墨却有黑莲转化魔性,如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这其实才是修行的正法。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听起来高明,前提是有一颗包容一切的佛心,做到色空如一。
有这份本事,恐怕在成仙成佛的道路上,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哪里还需要修炼?
心如明镜,判官的种种感悟成形。
在澄明的镜子里,居然出现猩红的鲜血,鲜血在镜子里汇集起来,一笔一划地呈现。
最后凝结成一个大大的“死”字。
几乎占据了整个镜子。
旁边的巫良,立时感受到一股可怕的死气从邪君身上散发出来,他瑟瑟发抖,卷缩在竹楼的角落里。
沉墨一无所觉。
他凝神炼化这个死字,其实是一门神通。
“生死诀?”
当然,没有生,全是死意。
恐怖的死气在血淋淋的“死”字中激荡。
沉墨运转元灵,生出元灵真火,在心神中将“死”字炼化。
渐渐地,死字越来越小,不断浓缩。
死字打上了沉墨的烙印。
同时他身上的各种神通绝学呈现,试图将死字包裹,使它成为沉墨自身神通绝学的一部分。
死字本来凶残暴戾,在各种神通绝学围攻和元灵真火煅烧下,只能屈从,开始融入沉墨的心神中。
晨光熹微。
沉墨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
要统御一身神通绝学,并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
不过一旦完成,他势必能在长生之路上迈出一大步。
竹楼外响起一个巫族的声音,
“巫良,族长听说你请了一位尊贵的客人到你的竹楼,他想见一见这位贵客。”巫族族人之间的称呼很随意,通常同辈份间,一向是直呼姓名。
巫良看向沉墨。
沉墨平静澹然,“去吧。”
巫良松一口气,“你先去给族长回话,我们马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