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墨忍不住笑出声。
呼呼!
可怕的气血爆发,热浪四散,已经升起的夜幕在炙热的气浪下抖动。明明是冬夜渐冷的时候,此刻内厂的厂卫们却彷佛置身烘炉,而且有种莫名的波动,让他们身体不由自主火热起来。
内热和外热交功。
在他们收集到有关邪君沉墨的能力中,着实没有写明对方有这样的本事。
如此邪异,更让他们发自内心恐惧。
唯有精通养生之道的长生金刚隐隐察觉,这股无形的波动乃是针对脏腑发出,而且他隐隐能判断出波动是一种近乎天雷的声音。
外界的热浪并非什么真炁,而是纯粹的气血爆发。
热浪散开,又像是另外一种玄妙难测的奇功。
以他的见识,对任何一个分析,都只能用一句深不可测来形容。一边运功抵抗内外交攻的火气,一边恨不得狠狠踢上声闻金刚一脚。
“声闻啊声闻,你说你好好的,惹邪君沉墨干什么?”
至于沉无心,见到内厂的人个个脸色潮红,汗流雨下,心中好生奇怪。不过她感受到一阵暖意。
虽然沉无心有习武,可是这种暖是特别的。
她知晓是沉墨为她驱散了冬夜的寒意。
这个冬夜渐暖起来。
不由对内厂的人更加嫌恶。
沉墨笑声止住,内外交攻的火力方才停歇。他目光落在内厂众人身上。
长生金刚能体会到邪君平静的外表下,眼神里却彷佛隐藏着波涛汹涌的大海,无可测量。
难怪都说神榜的七武神像大海一样不可测度。
如今他实实在在体会到这一句话的含义。
沉墨的目光终于聚焦起来,审视地看着声闻金刚:“你刚才的话,虽然是控制不住才说出来的,可也是你的心声。对么?”
面对沉墨的审视,声闻金刚无可躲避,“是。”
他要是跪地求饶,那就是坠了内厂的威名,铁定活不成,还不如跟邪君一拼,就算落个死无全尸,也能让家小有个着落。
“该当如何?”
声闻金刚被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反而心下坦然:“都说邪君神通莫测,我却不信,还请赐教。”
若论勇气,他在八大金刚中实是排不上号,可是内厂家法森严,真被逼到这一步,没有一个敢怯弱的。
督公常常教诲他们,可以输,可以死,但不可以坠了内厂的名头。
今日,他就算死,也得咬下邪君一块肉来。
到现在他脑子清明许多,自能觉察到刚才冲动说出那番话,很有些不对劲,可是已经没有找出真相的机会。
同样,声闻金刚也明白邪君的用意,那就是杀鸡儆猴。
他就是那只鸡。
他是不是被人谋害,已经不重要。
在这里,他已经成为一颗棋子。
或者是弃子。
唯一的作用就是逼邪君沉墨动手,更甚者是逼邪君杀了他,从此和内厂结下恩怨。
堂堂七武神,对于冒犯者,哪怕是内厂八大金刚之一,也不该轻饶的。
这一战势在必行。
沉墨不置可否一笑。
声闻金刚不管不顾,往前拔出一刀,霎时间,整座院落已经充塞刀气,刀声响起,而刀光比声音更快。
声闻之刀!
当你听到刀声之时,往往已经中刀。
自古以来有剑气破音的传闻。
而声闻金刚的刀同样快过雷音。
这一刀不但迅捷无比,而且刀光落下时,沉重得如山岳压下来。充塞满院的刀气如此而来。
他甚至对是否会误伤到沉无心也不管不顾了。
想来邪君会对沉无心这弱女子有照拂,如此更是他的机会。
只消能伤到沉墨一丝半毫,也足以让声闻金刚不负督公,不负内厂。
“好。”
刀光噼向沉墨的额头,可是没有如声闻金刚想象的那样让沉墨血溅当场。
快过雷音,如山如岳的一刀,居然就这样被沉墨不闪不避地接下来。
锋锐绝伦的宝刀甚至没有划破沉墨的皮肉。
因为两根血肉做的手指轻轻夹住了刀锋。
那是何等快的一指。
同时两根手指一夹,又是何等恐怖的力道,居然轻轻夹住了刀锋,让声闻金刚的刀锋再不得寸进。
“准度不错,可惜力道差一点。”
“还给你。”
轻飘飘两句话从邪君口中吐出。
声闻金刚无暇细想,他手中的刀已经不受自身掌控,用刚才一模一样的刀法,刀背逆斩向他。
迅捷沉重的刀光闪过,刀声如雷。
一道伤口在声闻金刚的小腹出现。
沉墨没有再看声闻金刚,而是看向院外的一株大树,轻声道:“看也看够了吧。”
他说话间,一股罡气吐出,打在大树上,大树碎为齑粉。
一个虚幻的人影破空而走,沉墨紧追过去。
长生金刚大呼侥幸,连忙让人把声闻金刚抬走,来不及跟沉无心道别,直接一路狂奔,生怕晚走片刻,声闻金刚就伤重不治。
“看来是有人捣鬼,想要借刀杀人,让我们内厂和邪君结下恩怨。”狂奔之际,长生金刚依旧细思刚才的种种不对劲之处。
邪君沉墨爆发出的热浪并非是针对他们,而是在排查周围的环境,找出暗中动手脚,让声闻金刚冒犯邪君的人。
以热浪散开,排查周围环境,这等奇思妙想,着实令长生金刚大开眼界。
不得不让他承认,邪君的邪气,亦有不受拘束、天马行空之妙,非是简单的狂傲或者离经叛道。
一路疾驰,内厂的厂卫也发挥出平生最快的速度,风驰电掣般回到内厂。
…
…
内厂的议事堂,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内厂督主曹天罡正在剥橘子吃。他吃得很用心。
将橘子剥开,一瓣一瓣放入嘴里。
没有人知晓他为什么对橘子如此迷恋。
皇宫里山珍海味他都吃腻了,唯独对剥橘子吃情有独钟。
刚拿的橘子才剥到一半。
“督公,我们回来了。”
开口的是长生金刚。
“进来。”
曹天罡剥出一瓣橘子,送入口中。
“拜见督公。”
房门推开,长生金刚下拜,两名厂卫扶着受伤的声闻金刚向着曹天罡行礼。
曹天罡没有说话,认认真真吃完橘子,方才惬意地伸了伸懒腰,邪异又清明的眼睛看向两个手下。
“受伤了啊。”
声闻金刚虚弱道:“属下无能。”
“坐。”
有厂卫搬来椅子,让声闻金刚坐下。
虽是重伤在身,声闻金刚也只敢屁股挨了一点椅子,不敢真的坐实。
“多谢督公。”
曹天罡让人取来一块丝巾,擦了擦手,然后扔掉丝巾,问:“谁干的呢?”
对于督公的轻言细语,他们也是习以为常,接下来会是雷霆震怒,还是风平浪静,也是厂卫们难以预料。
也不敢预料。
长生金刚老老实实在一旁,一言不发。
督公问他,他才会说。
但心里仍得先整理好说辞。
声闻金刚中气不足地回道:“邪君沉墨。”
“哦,我看看伤口。”
曹天罡挥了挥手,声闻金刚包扎的伤口一下子露出来。
曹天罡瞥了一眼,随即眼睛一亮,忽地说了一句让声闻金刚此刻没法理解的话:
“小声闻啊,这道伤口留下的疤痕会是你这辈子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