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因要防备着夜里主子们忽然想吃东西,彻夜都有吃食的,也有不少人值守。
所以他们若是闯进去,免不了要做一回梁山君子。阿凝低声道:“你带着我,不好行动吧?”
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的窄袖劲装,她从未见过他穿这种衣裳,这会儿瞧着,颇有几分英武精悍,修长有力的躯体轮廓完全显露,透着蓬勃的力量。
她记得当初他去雀华庵救她时,还是穿得很骚包的,一点都不怕被发现。今日这一身,是特意为了掩饰行踪的,想必潜进昭纯宫并不容易。
两个人的确不好行动,况且外面还下了雨。可她怕打雷,不愿意单独留在这儿,他总要尽力让她顺心。
“我还是在这儿等着吧!”阿凝直起身子搂住他的脖子,“你快点回来就好了。”说着,还积极主动地亲了他的脸一下。
男子摸摸脸,满意地笑了。她坚持要留下来,他只好又把她送回到榻上,捏了捏她的脸,“我很快就回来。免得我家宝贝饿坏了。”
话毕,她只觉得眼前一花,他人已经出去了,不过瞬间,就听见了殿门的开关声。
外面又是一阵雷声,阿凝坐起身来,抱膝坐到床角,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
当数到第五百个赵琰时,外面终于又有了响声。她心头一喜,匆匆下了塌跑去迎接他。
赵琰一把放下手里的食盒子,皱眉抱住她奔过来的身子,“地上凉,怎么不穿鞋子就跑出来了。”
一双晶莹玉润娇小可爱的脚,晃得他眼晕,只觉得方平静下来的邪火又要蹿起来了。
阿凝的视线粘在食盒子上,“带了什么吃的来了?有糕点吗?”
“别急。”他一只手就把她捞到怀里,另一只手仍然提着食盒子,走到内殿中唯一一张桌子旁边,抱着她坐下来。
食盒子打开,飘香梅花糕、桂花赤豆糕、玫瑰雪片糕、翠玉双色蜜枣糕还有白糖卷沙百果糕。阿凝眼睛都绿了,伸手就想去拿梅花糕,结果被赵琰拉住。
“等一下。”他把几碟子小糕点放到桌上,揭开第二层,全是些热腾腾的热炒菜肴,鲜艳红翠的,令人食指大动。待几盘小炒放到桌上后,他又揭开了第三层,里面是一碗芦根竹茹粥、一碗黄芪乳鸽汤、一盅莲子红枣羹外加一碗碧粳米饭。
“你久未进食,还是先喝点粥比较好。”他把那碗芦根竹茹粥放到她跟前,又把长勺递给她。
阿凝的脸被热粥的雾气一熏,开始泛着淡淡的粉红,一双眼愈发水润。赵琰不断提醒她“慢些,别噎着,”又帮她把散落下来的几丝长发挽到耳后。
这会儿,什么淑女啊,优雅啊,端仪啊,都跑到爪哇国去了。她一边吃,一边想着,幸好此刻是有赵琰在旁边,不然丢脸丢大发了。
虽然很饿,可耐不住胃小。开始还想着定要把这些东西通通倒进肚子里,可当她吃完一碗粥并一碗米饭后,就再也吃不下了。
赵琰亲自喂了她几口汤,她勉强吃了几口,视线又粘在那几盘糕点上。
赵琰递给她一块雪片糕,见她一口吞下去,又提想道:“一次用多了也不好。”
阿凝这会儿吃饱了,精神倍儿好,脑子也清楚了。她瞧了眼赵琰,“殿下越来越像老妈子了。”
赵琰伸手敲了她一下,“还不是你太像个孩子了。”
阿凝摸了摸额头,却笑了。阿凝从小就是被娇宠着的,如今她还是很渴望被人宠着,可是自从姐姐故去,爹娘的心仿佛都蒙上一层坚冰,哥哥也不在。物是人非的变迁中,只有他,一直陪着她、宠着她。
赵琰把她又抱到怀里坐着,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一小块一小块喂她吃糕点,她这会儿已经吃饱了,小嘴细嚼慢咽的,当真像只乖顺的小猫儿。
“殿下,你怎么这么早就回京了?槐花会怎么办?”她忽然想起这事来。
“我已经安排好了。”顿了顿,他摸了摸她的头发,自豪道:“我的阿凝,如今已经是国中小有名字的画家了。”
赵琰的视线落在她微张的小嘴上,手里雪白的云片糕顺势放进了她的嘴里,一小截粉嫩的舌尖把雪白的糕点卷了进去,娇软调皮的模样。
他把外面的传言都说给阿凝听,阿凝一双眼睛亮亮的,若她有一只尾巴,估计此刻翘得老高。她如今已经到了可以上锦花台的年纪了,今年的锦花台里,她对三枚梅花玉牌势在必得,她也会和姐姐一样,留名在流芳壁上。锦花台之前若能有些名气对拿下玉牌也有帮助。
只不过,当年姐姐可是拿了四枚玉牌的。她一边吃东西,一边沉思着,除了琴、棋、画之外,还有哪一项值得她拼一拼的。
“阿凝,张嘴。”他轻声道。
阿凝以为他又要喂她吃雪片糕,便很迅速地张了嘴,粉嫩柔软的小舌头微微伸出来。
结果他豁然低头,精准地含住了她的丁香小舌。
她吓了一跳,直接就想往后退着躲开,赵琰按住她的后脑,嘴上的力道温柔却不容拒绝,霸道地把她拖进自己的嘴里,反复吸/吮。
很香、很甜,还有一点点雪片糕的味道。
“阿凝……”他松开她,粗哑的声音响在她耳边,“这几日想我了没有?”问完后又亲亲她的脸、她的脖子。
他们像刚陷入炽热爱情的恋人,拥抱、亲吻都总嫌不够。或许是这样的夜晚里,人心的防线都变得脆弱,阿凝这会儿也不想端什么面子,低声承认道:“想了。”
赵琰立刻又亲上去……
她偏头想避开他的吻,他却一直追着,到底还是被他肆意含/吮,他灼热的气息又回到她耳边,他看见她娇俏玲珑的粉白色的耳,心头生出一股温柔怜意,嘴上却用与之相反的力道狠狠欺了上去……
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小姑娘哪儿受得了这个,她浑身都在颤抖,挣扎着想要逃开,却丝毫也动不得,只能由着他亲热个够。
半晌之后,到底是温柔怜意占了上风,他控制着自己的力道,气息又变得轻缓起来。他在她耳边道:“以后我都要讨回来的,知道了?”
小姑娘根本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呜咽着求饶。
窗外的风雨渐渐小了,阿凝窝在赵琰的怀里,吃饱喝足的,在他温柔的力道下又睡了过去。赵琰抱着她静静外靠在榻上,手上轻轻拍着她的背。
忽然,外面传来渐近的脚步声。
赵琰眉目一凝,放下阿凝,拿着已经收拾好的食篮子,翻身跃上了房梁。
赵玹也是因暴风雨半夜里醒来的,一路赶到这里,却看见门锁坏了,殿门守着的人睡得跟死猪一样。他心下一沉,疾步跑进来一看,却见阿凝还在,这才松了口气。
他盯着她安静的睡颜出神,听见阿凝正在睡梦中呢喃着什么。
他凑上去听,才知道她一直不停唤着“殿下”。
“阿凝,我在这里。”他握住她的手,俯身下去,想亲亲她的脸。
脖子边上忽然感到一阵凉意,他低头一看,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稳稳地比在他脖子上。
“放开她。”
赵玹缓缓转过身,却看见一身黑衣的赵琰正冷冷得看着自己。
“四哥?”他诧异道。
赵琰皱皱眉,出手如闪电,伸手点了他的穴道,赵玹便浑身发软地倒到地上。
原本不想现身,此刻他这样出现在昭纯宫,无疑是向赵玹和荣贵妃暴露自己。可他受不了赵玹和阿凝那样靠近。既然如此,就索性暴露得更彻底好了。
他抱着阿凝,也不管她还没醒过来,低头就在方才赵玹想亲的脸颊处吻了下去,细碎的吻绵延过她的小脸,她皱眉轻躲着,嘴上下意识地唤着:“殿下……殿下不要……”
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赵玹看着这一幕,简直心如刀割,双眼都是通红的,厉声道:“你放开她!”
赵琰的吻滑到她不停呢喃的唇上,只轻轻触了一下,便放开了她。示示威就够了,他才不愿意他们的亲热缠绵被别人欣赏呢。
“你以为,她唤的是你?”赵琰紧紧抱着她,对赵玹讽刺笑道。
赵玹微微一愣,才想起阿凝平时唤他都是唤的“六殿下”。
“给了你三日时间,结果你就这样对待阿凝。”赵琰淡淡道,“以后,你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什么意思?”赵玹道。
“什么意思?!”他笑了一下,却冷到极致,“去问问你那位高贵的母妃就知道了。”
赵玹其实从进殿时也发现了不对劲儿,这殿里又黑又冷,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跟当初荣贵妃跟他保证的“好好照顾”大相径庭。
“六弟,你保护不了阿凝的。放弃吧。”赵琰淡淡道,“回去荣贵妃身边做个乖儿子,才是你该做的。”
赵玹略一思量,眉目凝起,心中无限悔恨,“想必四哥当初让阿凝去林夕别院学画,就是别有居心,是我疏忽大意了。”
赵琰盯着他,缓缓道:“待天亮时,我去找父皇指婚。阿凝以后名正言顺是我的了,你若再敢惦记,可别怪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客气。”
“你怎么知道皇上会答应你?”赵玹冷笑道,“我是第一个跟父皇提这件事的,父皇再怎么偏心你也不至于这样让我没脸。”
“上回在南水园,你们几个不是都很好奇,当初我还朝时父皇给了我什么好东西吗?”他伸手从袖口中拿出一份明黄的圣旨来,淡笑着摊开在赵玹眼前。
赵玹一看,眼睛忽然间瞪大了。
这是一份无字圣旨,后面盖了红艳艳的景元帝的玉玺印章,是景元帝许给赵琰的一个愿望。
父皇……父皇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有了这样一份圣旨,那他们为之努力的储位岂不成了一个笑话?因为赵琰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
赵玹并不知道的,当初景元帝赐给赵琰这份圣旨时,是有言明不涉及皇位更替的,不然岂不是乱了套了,景元帝也不至于这样愚蠢。
不过,现下赵琰当然不会告诉他这些。
赵玹的脸色如死灰一般,心中的溃败将他彻底淹没,一时又有些庆幸,如果赵琰用这份圣旨得到阿凝,那么就没办法得到那张龙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桩好事。
赵玹看了眼窝在别的男人怀里熟睡的阿凝,心头一阵一阵疼。现在他毫无办法,只有在追逐皇权的道路上继续向前,才能有机会把她重新夺回来。
既然已经撕破脸,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赵琰没再管赵玹,抱着阿凝离开了昭纯宫。到了凤倾宫后,赵琰把阿凝放到过去他睡过的榻上躺着,自己换回了蟒袍玉带的亲王服饰,一番休整后,当即动身去龙吟宫求见景元帝。
景元帝原以为赵琰会把这圣旨用在更重要的地方,没想到是为了一个姑娘。他既已经事先承诺,如今也不能不答应。亲手提笔写下赐婚旨意时,他看了眼从容疏淡的赵琰,“这个荣宸,只怕会引起不少是非。你要有心里准备。”
赵琰点了点头,“谢父皇成全。”
景元帝把圣旨递回去给他,“你从没有对朕要求过什么,这次是你第一回来找朕,朕怎有不应之理?”他走到赵琰跟前,声音低低的,带着叹息,“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朕吗?”
赵琰未抬头,声音淡淡的,“父皇说笑了。父皇上次不是跟儿臣说过,天子所作所为,都是有苦衷的。既然如此,又何来原谅之说?”
“就算是有苦衷,当初也不该让你在宫外受尽颠沛流离之苦。”景元帝说着,深深叹了口气。
赵琰始终不语。说起来,他对这位父皇的确谈不上原谅不原谅的,因为他对这位父皇的感情寡淡如水,原谅又如何?不原谅又如何?根本影响不了他分毫。他想要的他会自己去夺取,而他不在乎的,他连看一眼都欠奉。
景元帝回到宝座上,“如今槐花会已过,你该遵守诺言来朝中替朕分忧了吧。”几个儿子在朝中都有些地位权力,只有这个一直被自己冷落的儿子没有。
赵琰道:“儿臣自当言而有信。”
赵玹身上的穴道自动解开后,他匆匆去找荣贵妃,质问她阿凝的事情。荣贵妃这会儿还在梳头呢,身后的宫女给她簪着一只碧玺嵌宝石凤头步摇,又用靶镜在后面换着角度照着,让荣贵妃自己挑位置。
女子只顾瞧着自己的妆容,嘴上漫不经心道:“本宫还不是为了你着想?这丫头这样嚣张,母妃若不替你治一治,她还以为自己真是人物呢。”
赵玹道:“是我要把她关起来,她对我不满是必然的。母妃为何要怪她?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阿凝在心里只会更与我疏远。”
荣贵妃这才转过头来看一脸灰败的赵玹,“玹儿,她并不适合你。一张脸会惹是非不说,她父亲也是个靠不住的。娶来做什么?只当个花瓶摆着好看么?”
“原来这才是母妃的真正目的,”赵玹冷冷道,“母妃既然反对,为何又要装作同意?你骗得儿臣好苦。”
“你这是跟本宫说话的态度吗?”荣贵妃道。
赵玹却笑了一声,带着某种大彻大悟的绝望,“四哥说得对,原来我一直只是母妃跟前的乖儿子罢了,从来没有自己真正做主过。母妃,您难道不知道,阿凝是我的命,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而不是什么冰冷的龙座!”
荣贵妃走到他跟前,“她是你的命?那生你养你的本宫又算是什么?你说这样的话,是想气死本宫吗?”
赵玹摇摇头,红着眼睛道:“你不懂,你根本不懂。”
这时,荣贵妃的贴身宫女在殿外通传道:“娘娘,东临侯在宫外求见娘娘,说是荣六姑娘在宫中叨扰多日,他来接她回府。”
此刻,立在西华门外等候着的东临侯荣成田,恰巧碰见宁府的马车也到了。宁知墨下了马车来,腿上不知怎的似乎有些不灵便,脸色也有点苍白,可眸中却带着喜悦。
他下了马车后,靖北王也从马车上走下来。靖北王的脸色有些严肃,但见自己如今唯一的儿子眼中的喜悦,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小子,本王为了你,可是把你母妃都得罪了。她虽然勉强答应不再反对,可到时候媳妇儿娶回府,指不定还要怎么折腾。你夹在中间,定会左右为难。可想好了对策?”
宁知墨低低道:“儿子日后定会更加孝敬母妃的。阿凝的品行和孝顺更是没的说,必然不会轻易惹母妃生气。”
靖北王点点头,这才起身朝前走。
他这一大早进宫,就是想赶在阿凝被册立为平王妃之前要与皇上提这事儿。待圣旨下来,便什么都晚了。
父子二人行到西华门,碰见荣成田。
靖北王和东临侯都是一愣,原本是亲家的两个人这一年来仿佛生疏了不少。不过,谁叫人家府里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水灵呢,这会儿他宁府又要同荣府攀关系了。
靖北王朝荣成田点头致意,宁知墨更是深深鞠了一躬,引得荣成田心头奇怪,这两位今日怎么这样客气?
这时,有几匹快马从西华门驰骋而出,当先的马上坐的是总管太监林海,后面时几名随从的内侍和侍卫。其中一名内侍手上拿着明黄的卷轴,想必是正要去京城哪个府邸宣旨去。
“林公公这是去哪儿!”靖北王唤了一声,
林海看见靖北王和东临侯,立刻满脸笑容,停了下来,“见过王爷,见过侯爷,见过宁大人!我正要去两位府上宣旨呢,不巧在这儿就碰上了!”
二人对视一眼,靖北王开口道:“什么旨意?”
“恭喜王爷,恭喜宁大人!皇上看重宁大人的才能,提拔宁大人进中书省。原中书侍郎刑大人右迁为空悬已久的尚书令一职,宁大人则接替刑大人,成为新的中书侍郎。”
他又朝东临侯拱手道:“恭喜侯爷了,皇上已经下旨把荣六姑娘指给了祈王殿下。荣六姑娘马上就是祈王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