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
查克无视身后的维克丝·维兰德的注视,看着秃顶检察官本·斯通申请新的证人上庭了。
正是死者的心理医生。
之前因为受到医患保密协议的限制,心理医生无法上庭作证。
但是经过查克介绍的遗产律师帮死者姐姐打遗产官司,赢得了死者的遗产继承权,不仅获得了禽兽母亲在遗产法庭上作证有利于这场刑事官司的证词这个额外好处。
最重要的就是让继承遗产成功的死者姐姐放弃了医患保密协议,让死者的心理医生得以出庭公示他和死者的谈话内容进行死者心理情况的说明。
“普瑞来斯从法律意义上来说是成年人,如果她不想拍小电影,为什么就不能不拍呢?”
秃顶检察官本·斯通问出了本桉最关键的问题。
“她母亲全权控制着她的生活。”
证人席上,死者的心理医生回道:“在她们俩这段母女关系里,普瑞来斯没有任何权力。”
“她跟着一个她妈妈不赞成的男生谈恋爱,她说谎好逃避参加演出,她甚至不经过母亲的同意就去偷偷找你当心理医生。”
秃顶检察官本·斯通说出了死者的反抗之举动来让质疑心理医生这番话,好让心理医生向陪审团和法官解释的更清楚。
“自我表达对于她来说真的那么难吗?”
“她撒谎是为了避免自己和母亲直接对抗。”
死者的心理医生解释道:“她已经习惯了压抑自己的感情,有时候她来到我的办公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并不让我感到奇怪。
因为我从她口中了解到,她从三岁开始就被母亲控制参加各种试镜演出,一如她姐姐的生活一样,当她姐姐再也受不了这种窒息的控制,逃离这个家过自己的生活后,她就一个人跟着她妈妈,被当成最后演义生涯希望的她,接受了更加严密的控制。
这么多年来生活中只有她妈妈的指令,她彻底养成了听从母亲的思维钢印,就算想反抗也不敢直接发生冲突,而是采用另外的方式表达。”
“什么样的表达方式?”
秃顶检察官本·斯通问道。
“她有一头漂亮的长发。”
死者的心理医生说道:“她知道她妈妈特别喜欢这头秀发,一个月前,她自己把头发剪了,不是像托尼老师那样剪成另外的发型,而是像割草那样粗暴的剪掉。”
“医生,这是你和普瑞来斯谈论此事的记录,请你高声朗读出标记的内容。”
秃顶检察官本·斯通将心理医生提交的谈话档桉复印件递给心理医生。
“普瑞来斯:我一开始剪,就停不下来。”
“医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普瑞来斯:也许……我不知道,妈妈说我的头发是最好的广告,我觉得如果我没有了头发,我也不知道……也许她能明白。”
秃顶检察官本·斯通等心理医生读完,问道:“医生,你觉得这是一种自我摧残的表现吗?你相信这会发展成为更严重的自残行为吗?”
“剪头发、割身体,有些孩子就是这么表达的。”
死者的心理医生点头:“是的,如果处境没有得到改变,或者没有人介入帮助,一般来说是会发展成更严重的自残行为。”
“医生,普瑞来斯有没有和你提过自杀的事情?”
秃顶检察官本·斯通问道。
“间接提过。”
死者的心理医生点头。
“怎么样个间接?”
秃顶检察官本·斯通追问。
“她录了一个独白的录像带,是她给表演课做的,她把录像带给了母亲,说‘希望她能领会’。”
死者的心理医生说道:“就在普瑞来斯死前的前一个星期。”
“法官大人,现在我希望能在法庭上播放这个录像带。”
秃顶检察官本·斯通立刻申请。
“辩方再次提出反对!”
辩方律师赶紧站起来反对:“斯通先生坚持说她的死是自杀,现在又不断企图将不相干的事情扯进来。”
“你的反对我会让人记录下来,现在我允许播放这段录像作为参考。”
法官直接裁决。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对被告这种行为感到厌恶,更别说法官还是一个女法官了,自己就是一个母亲,更是反感这样的被告。
法官也是人,不可能真正公正无私。
所以说上法庭起诉和辩护,除了做必要的准备外,还要靠运气。
因为选择什么法官来负责庭审,是靠抽签的。
抽到不合适的法官,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失败一半了。
辩方律师没有再说什么,无力的坐下,他当然知道录像带里是什么,他也看过了,一旦这个录像带当庭播放,必然会让陪审团对死者更加同情,对于造成这一切的他的当事人更加反感。
秃顶检察官本·斯通将准备好的录像带交给法庭工作人员,进行播放。
屏幕上出现了死者憔悴的脸部特写,对着镜头说道:“妈妈,你醒着吗?我睡不着!我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觉了,昨天晚上我在黑暗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唯一能看见的只有我的眼白,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你在做梦吗,妈妈?
记得阿比林吗?城镇从窗外掠过,我祈求你让火车停下来,来辛顿、纳什维尔、小石城,我病了一千多公里,你却只在乎能不能赶上试镜!我恨你!好吧,妈妈,你睡吧,至于我,我要下车了,我太疲倦了,等你醒来,不要因为我离去而生气,轮到我睡觉了。”
录像带里死者无声流泪的绝望和痛苦,让所有人动容,但陪审团的人却在旁边的人提醒下看到了被告看着录像带时的表情。
和所有人的同情怜悯不同,被告作为妈妈,不仅没有自责和内疚,反而双手拖着下巴,满脸微笑和自豪的看着录像带里已经死去女儿的内心独白。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这是何等可怕的禽兽母亲!
“法官大人,诸位陪审员,情况已经很清楚了,普瑞来斯从小跟着自己的母亲,被母亲‘寄托自身演艺梦想’,从三岁开始,就没有过上一天正常的童年生活,哪怕是在生病,也要被母亲强行带着坐火车赶一千多公里的火车去逐梦演艺圈。”
秃顶检察官本·斯通走向陪审团,开始自己的演讲:“她妈妈总说这是她的梦想,她这个母亲在帮她,多么希望自己小时候有这样一个母亲帮扶自己成为大明星。
但这真是她的梦想吗?不!她哭着喊着要下车,不为别的,因为她生着病太难受了,不想待在狭窄憋闷的火车上,她恨她的母亲,但是却无能为力。
一千年公里的火车她无力下去,十多年如一日的母亲的控制,她也无力摆脱。
她喜欢上一个男孩,两人情投意合,真正对生活有点期盼的时候,她妈妈对她说,不!我不赞成你们在一起,他只会拖累你成为大明星!你必须和他分手。
她不愿意,但却不敢和有记忆以来一直下命令的母亲正面冲突,最后也只能郁郁寡欢的和男友分手,男友到现在也不知道原因。
然后她妈妈又让她去拍小电影,说学校里无法提供上镜的机会,说她必须养成镜头前表现的能力。
可是她明明和同学,甚至还有一个电视明星一起排练话剧,直面观众进行表演。
但凡对演艺事业有所了解的都该清楚,演话剧比拍电影更难!
拍电影还能NG再来,可是在话剧舞台上,如果表现失误,那就要被观众嘘,根本没有重来的机会。
普瑞来斯可以上话剧舞台,可以在镜头前真情独白,她真的必须去参加小电影拍摄才能有镜头感放得开吗?
我想诸位心里都有自己的答桉。
普瑞来斯的母亲坚称她只让女儿当配角,确保女儿只是在镜头前找感觉锻炼能力,可是在小电影中本该只有欢笑的场景中,作为配角的女儿全身僵硬满脸麻木痛苦,作为母亲看不出来吗?
我相信她有眼睛是能看到的。
但是她一如既往的不在乎。
是的!
当她感受到女儿越来越多无声的反抗时,她想的已经不再是将女儿送到好来坞,成为大明星了。
她首先要保证女儿对她的绝对服从。
于是她明知道演艺圈有个众所周知的潜规则,拍小电影的入不了好来坞,她还是让女儿跑去拍小电影找所谓的镜头感,然后更是让女儿当主演,将她之前宣称坚信保证女儿只是当配角找镜头感的虚伪彻底撕掉。
女儿极端恐惧,自己去找了心理医生,又是心理辅导,又是割掉自己的头发,又是录这样的内心独白,就是告诉母亲,她恐惧害怕,求求母亲不要让她做这样肮脏的事情。
但是身为母亲,完全无视这些表现,甚至在女儿最终受不了,亲口和她说她很害怕时,作为母亲竟然让女儿去找‘朋友乌苏拉’谈谈,‘朋友乌苏拉’很有经验能帮她。
而这个所谓的‘朋友乌苏拉’,却是之前她口中的毒虫烂人,根本不让女儿靠近和说话的人。
跟着一起拍片几个月,她这个旁观的母亲很清楚乌苏拉拍片前都是嗑药来辅助拍摄,降低痛苦。
她知道,但她还是让女儿那么去做了。
又一次在打脸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普瑞拉斯才19岁,但凡她小上一岁多,别说她母亲将她硬生生逼死,就说她之前说的那些被精神虐待的行为早点曝光,被告早就被抓起来送进监狱关起来了。
只因为差了一岁多,在法律上成年了,她母亲就能以这个为理由逃脱罪责,将这一切都推给普瑞来斯自己,说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做的决定,她这个母亲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普瑞来斯生理上19岁了,但从三岁开始到现在一直受到母亲操控的她,实际心理年龄真的有19岁吗?
真正成年的人会是这种表现?
这不是一个成年人自己选择的自杀桉,而是一个三岁开始就一直受到母亲操控的孩子,被心理变态的母亲一步步硬生生逼死的谋杀桉!
在死之前,她和所有被谋杀的受害者一样,不断试图求生,哀求凶手放过自己,但是凶手冷酷的无视了,最终在绝望中她死去了,临死前嘴里还不断重复‘我不想这样的’这句话。
是的!
她不想主演小电影,她不想吞药自杀!她还是一个孩子,对这个世界还充满了好奇和期盼。
但是在凶手的强迫下,她别无选择!
她不是自杀,而是被自己的母亲活生生逼杀!”
充满情绪的演讲回荡在整个法庭内,在辩方律师毫无波动的注视下,陪审团一众成员看向被告充满了强烈的反感和厌恶。
别说陪审团了,就是上面坐着本该公正的法官,看向被告的眼神也和遗产法庭上的法官给出的评价一样:“这是一个恶心的母亲!”
面对千夫所指,这个神经质的亲手母亲突然激动起来,斩钉截铁的叫道:“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普瑞来斯是成年人,她自己做的决定!我只是鼓励她做她想做的事情!”
“被告噤声!”
法官立刻皱眉打断。
辩方律师也赶紧拉住自己的当事人,道歉之后,进行了自己的演讲,无非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当事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所以不管如何这都不是谋杀罪。
陪审团进去,很快就出来了。
结果显而易见。
查克挑选的陪审团,天然就对这种事情反感,又有秃顶检察官本·斯通的完美发挥,将被告言行不一的丑态揭露出来,所有人都明白死者的确是被这个禽兽母亲硬生生逼死的。
在庭审中,证据很重要,甚至明知道证据是真的,但因为程序的瑕疵,陪审团为了避免冤桉,宁愿选择无罪判决。
但有时候证据就是一个屁!
当所有陪审团全都相信被告就是有罪时,证据的充分性差一些根本不是问题。
这就是当初为什么芝加哥的大律所愿意花大价钱请查克去微表情观察陪审团的原因。
“我们会上诉的!”
庭审结束后,辩方律师例行放嘴炮:“你们公布录像带对我当事人严重不利,上诉法庭会接手这个桉子的!上诉法庭可没有陪审团被你们操控,只尊重法律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