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区的工人窝棚以一个字就可以概括：脏。地上黄水横流，全是烂泥。动力装甲的头盔自带气味过滤功能，倒是不怎么臭，但只要想想脚下全是大便一样的泥浆，还是觉得恶心。

窝棚里很安静，大约这个点都上工去了。艾虎从一排排违章建筑前走过，发现几个人坐在半截倒塌的楼房前打牌。那楼房显然是战前建筑，钢筋水泥墙非常厚实。破烂的门洞敞着大口，一根铁丝上胡乱挂着风干的老鼠和换洗衣服。楼房里应该有人住。

“认识招先充吗？”

艾虎走向那些打牌的矿工，出声询问。

某粗胳膊的大胡子瞅了艾虎一眼：“机器人？”

机器你妹！艾虎忍住发火的冲动，重复一遍：“我是赤龙军突击队员，认识招先充吗？有事找他。”

另一个年轻点的矿工扔掉牌站起来：“你他么谁啊，跑这里来晃悠？”

嘭！

刚站起来的年轻矿工应声而倒，鼻血喷了满墙。艾虎保持着出拳的姿势，再问：“认识招先充吗？我耐心有限。”

粗胳膊大胡子摁住其他几个要站起来的矿工，用下巴指了指黑洞洞的楼房窟窿：“最里头左手边的房间。不过他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

艾虎看看粗胳膊大胡子，拿他胸口的衣服把拳头上的鼻血擦干净，这才走进楼房。他身影刚消失，粗胳膊大胡子立刻跳起来：“快，你们几个赶紧的！你去镇门口，你去山顶大院，你去黑牢那边！赶紧报信去，有人到矿工宿舍这边来找茬！”

战前废墟里显然不可能有什么像样的照明，好在艾虎现在也不需要。虚灵科技出品的生化躯体自带暗夜视觉，就算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也没关系。

一路走到尽头，脚步声在空旷的废楼里回响。矿工们一个都不在，老鼠倒是挺多。

推开最里面靠左边的门，眼前极其脏乱。大量泥土从窗户涌进来，填满了小半个房间。剩下的部分摆了张破烂睡垫，几个空罐头盒胡乱扔在一旁。说老实话，招先充那脑子估计吸毒都吸成渣了，能留下什么线索实在难以期待。睡垫下面压着零零散散十几个汽水盖子，这个应该是那家伙的存款。

这种小钱，艾虎还不屑去捡。拿脚尖搓了搓那些汽水盖。被仔细敲平的马口铁盖子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咦，这声音似乎有点不对？他蹲下来，拨开浮土，果然发现一个锈得不行的铁皮盒子。这东西在战前可能是个小学生的文具盒，上面居然有半只漆皮尚未脱落的灰太狼。

铁皮盒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当然这句话不太准确，毕竟还有张纸。

什么纸值得那吸毒鬼如此郑重地拿铁盒子装了埋在“床”下面？仔细一看，原来是某个人写给招先充的命令。到菜市场去等着，杀了徐锦记杂货铺的那个女人！事成之后，凭这张纸条到泰家老店，可以领一百元赏。最后落款画押的是秦会。

原来想杀徐小凤的是泰家的人，这可真是凑巧。仔细再想，那个叫徐小凤的女人多半也猜到了买凶的是谁，不然不可能说那番话。

那么问题就来了，挖掘机……不，泰必通泰必达那两个王八蛋为什么要杀徐小凤呢？一个买两颗菜都得算计又算计的穷困女人，到底有什么背景？徐锦记杂货铺，我的确是在什么地方听说过……

脑海里仿佛有什么亮了亮，如乌云中闪电一闪！艾虎猛然想起久已模糊的一幕：雪原中狼和僵尸的搏斗，连轮胎都被咬秃的四轮民用武装车，驾驶座上弹尽援绝最后自杀的佣兵，内袋中摸到的小铁盒。他想起从那具尸体胸口摸到的日记本，想起那绝望而潦草的笔迹：请把内袋里的小铁盒送到红石镇小庙街徐锦记杂货铺，给看店女人。不值钱，只是纪念。

原来刚才那位就是倒霉佣兵临死之前仍然念念不忘的看店女人。艾虎回忆了一下她的面容。也许年轻时多少也算得上美人吧，不过艰难岁月早已磨去了她的光泽。衣服很旧，全身上下唯一值钱的可能只有手腕上的玉镯。当然也很可能不值钱。玉这种东西，眼下这个年代比黄金远远不如。很显然，她的日子过得不是很好。

小铁盒里面到底装了什么，让那佣兵不惜苦苦哀求也希望送到徐小凤手上？那东西就在动力装甲腿部储物格里。艾虎翻了一阵，拿出来正要打开，忽然又停下。他心里慢慢浮现出一个想法，不、应该说是猜想。如果没猜错的话，泰家为什么要杀徐小凤就完全说得通了。而徐小凤许诺他的重金酬劳，在此基础上也有可能成真。

听起来满玄乎的，其实说穿了很简单。德竹修女不是提到过前任镇长带商队去天水关了吗。如果那个一去不回的老镇长就是死在车里的佣兵，立刻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泰为民篡夺了哥哥的位置，杀掉哥哥全家，最近不知通过什么渠道又打听到徐小凤和老镇长的关系，于是想要斩草除根。

这么说来，徐小凤是个很关键的人物了。小庙街徐锦记，绝对有必要马上去一趟。

就这么一边思考一边走，快到废墟出口的时候，系统又告警了。根据之前的命令，这次它没往艾虎视网膜上狂刷红字，而是直接以淡红色轮廓勾勒出那些埋伏在墙后的人们，还特别贴心地在每人头上标出战斗力评测数值。

这个办法不错，艾虎夸奖系统，以后都这么办吧。

他举起大威力激光步枪，开始瞄准战斗力最高那家伙的头。

废墟之外，墙根上蹲了一溜七八个人，都带着枪。粗胳膊大胡子蹲在最后面，正悄悄和押阵的民兵队长低声说话。

“你确定他还在里面？”民兵队长的语气满是怀疑。

“绝对没走，”大胡子猛点头，“我的小弟一直守在外头——”

就在这时，民兵队长的头砰一声爆了。被溅一脸血的大胡子吓得魂飞魄散。前面几个民兵听见身后有动静，刚扭头来看，突然墙面上连续炸开。一道道致命的红色光束依次穿过墙面，对民兵们像点名一样逐个爆头。大胡子见势不好，跳起来就跑。可惜两条腿哪有激光来得快。又一道光束闪过，大胡子后脑勺多了个洞，像突然断电的玩具人一样甩着手脚脸朝下摔在地上。

艾虎换了个电池，把能源耗尽的旧电池随手扔掉。“一群垃圾，炮灰的命，”他喃喃自语，“搞不好还不如这颗电池值钱。”

现在没人阻止了，艾虎扬长而去，留下一排尸体。